说这句话时,王墨的脸上全无笑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滚着一股她无法理解的沉郁之色。
疏桐看得愣愣怔住。
“呵呵,又来了一个大善人。”王墨的唇角突然又勾起一丝笑容。
疏桐回头向楼下望去,却见一位白衣公子立在马车车辕上,挥臂向乞丐们抛洒了一把钱币。随着钱币坠地的清脆声响,乞丐们当即放弃了争抢锦囊,继而哄抢起地上的钱币来。那名渔夫借机脱困,却不再道谢,只攥紧锦囊垂首躬身挤出了围观的人群。
白衣公子接过身后小厮递来的绢帕擦了手,随即款款步下马车,大步朝谦词楼走来。疏桐正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行到楼下的他便突然仰起了头。正值日光明丽的午时,一身白衣的他,却似从月光中走出一般,带着清冷的高洁,让人有些目眩。
石拓仰首的角度,恰好与疏桐相对,四目相触,她顿时一惊:这人正是那日在福瑞苑门口与自己撞在一起的石拓!那般冷傲孤高的人,居然也会为市井间偶遇的渔夫解围,这让疏桐有些震动。
“桐儿,记住了,他就是石家那位优渥公子石拓。”略略停顿,王墨又道:“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蒙蔽,抛金撒玉,不过是他惯常的脱围伎俩。”
石拓的目光与她倏忽交错,随即移向了一旁。随着石拓的目光移转,疏桐发现隔壁的雅间里,几位衣着华贵的少女正俯身窗前,激动得面红耳赤的朝楼下欢呼:“石公子!石公子!!”
听闻这阵莺莺燕燕的呼喊,石拓那张玉琢冰雕的脸,顿时风雪云集,天寒地冻。他一甩衣袖,俯首迈进了谦词楼。
王墨叹道:“难怪这临街嘈杂的雅间也会这么贵,原来是被这群爱美的小姐给捧贵了。”
疏桐这才明白,这些贵族女子为了一睹石拓的容颜,竟不惜重金订下雅间围观。尽管最终他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不屑一顾,这些少女也并未受到打击,反而个个欢喜雀跃道:“石公子看见我了!”
石拓进入谦词楼后,楼内又是一阵喧哗,直到他被店小二引进临河的一个雅间,楼内才又重新安静下来。
石拓如此受人追捧,疏桐心下便有些疑惑:他先前抛洒钱币,究竟是要替受困的渔夫解围,还是如王墨所说是为他自己脱困?!
“两位公子,准备要上菜了。”疏桐还在沉思,店小二便掀开帘子躬身禀报道。
王墨点头应允后,那店小二便将竹帘卷入银钩扣好。这时,疏桐才发现各个雅间门口的竹帘都被卷了起来。透过卷起的门帘,疏桐瞥见楼梯对面的雅间内,一身白衣的石拓正临窗而坐,独自观望窗外风景,而他身旁的六七名华衣公子则言笑晏晏,兴致高昂。
这人好生奇怪,与朋友集会,竟也这般疏离沉寂?
“走菜咯!”
这时,楼中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吆喝,随后着一色荷叶罗裙戴粉红绢花的妙龄女子,便端着餐盘鱼贯而入。
香风徐徐,罗裙翩跹,一时间整个楼内花叶浮动,宛如置身夏日荷池之中,其场景,其声势,蔚为壮观。
“请品尝‘荷塘月色’!”
“请品尝‘双鲤戏莲’!”
“请品尝‘藕断丝连’!”
“请品尝‘碧荷幽泉’!”
……
听着一个个诗情画意的菜名,疏桐十分新奇。可待上菜女子揭开餐盘上面的盖笼,她发现也不过是莲子羹、煎鲤鱼、清炖藕、荷叶粥这些寻常餐品罢了。
而盛装这些菜品的餐具却称得上别致,有的是一段中间掏空的鲜莲藕,有的是青石雕琢的三足缸,有的是横剖开的青竹筒,还有的是搁在小竹篮里的新鲜荷叶……
看着这些匠心独运的餐具,疏桐不由得要赞叹道:“这楼里的厨子好雅致。”
王墨摇头笑道:“雅致的不是厨子,而是这谦词楼的老板。一年四季,他都推出不同的餐饮主题和上菜方式,让这帮富家公子着实看了新鲜。”
“难怪一顿饭他敢收一百两银子,这些上菜女子的衣着打扮,楼内的香氛调制,只怕就要花他不少银子吧?”
“投入越多,回报越高。何况这成本也只占到四成,赚的还是大头。”
疏桐疑惑的看着王墨:“公子……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王墨拎壶自斟了杯茶道:“这楼最早叫‘临江阁’,先后被人买来做茶楼、商铺,却都因位置偏僻而经营不走。几年前换了现在的老板朱逢秋,调整了经营理念,找准了消费群体,便一举跃身为洛阳最顶级的酒楼了……”
“公子是我们朱老板的朋友?”立在竹帘下的店小二忍不住插了句话。
王墨笑道:“你们这奸商老板,吃饭都不给打折,能算朋友么?”
一旁几个上菜的女子顿时抚唇轻笑起来。
上完菜品,妙龄女子相继撤退,那店小二也将竹帘放下后躬身退出。
疏桐便道:“公子要我窥看石公子和朋友的聊天,隔了这竹帘如何能窥见?”
“不急,你先吃些东西。那帮人也要吃饱喝足了,才会有力气写诗的。”王墨拾起竹筷,将桌上的拔丝藕片夹了一块放进疏桐的碗中。
看着碗盏里银丝素白的藕片,疏桐有些愣怔:爹娘去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夹菜。
“怎么,被感动了?”王墨勾唇笑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尝尝菜而已。”
疏桐瞥一眼王墨,抓起竹筷便埋头吃起来。
“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