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悠只是那么一想,具体做起来实际是个复杂的过程。
首先是宁古塔的民心,在这极北之地,提起黑沼泽众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黄昏后,黎明前黑沼泽的鬼火,更是所有人惧怕的存在。传说中那鬼火,是千年来历朝历代押往宁古塔的冤魂凝聚而成。
“冤魂能有这么美?”
巧姐痴迷的望着面前的蓝光,日落西山,蓝光在黑夜中散发出不输于蓝宝石的迷人色彩。
“不过是火苗,咱们寻常烧火时,外面的火是黄红交接,火焰最内心就是这种蓝色。你看面前蓝色的边上隐隐有点金色,应该就是火苗。”
火焰没着多久,没入一团雪中消失不见。
“宜悠看那边那一簇,闪动起来还真像有个人在跳舞。我听娘说,大越立朝后,当年讨好北夷人的将领皆被发往宁古塔,这里面就有天下第一美女。如今看着,还真是有点像。”
廖其廷凑上去,宜悠却无端哆嗦下。望着那簇闪耀的“鬼火”,想着宁古塔那些累累白骨下的传说,她突然觉得天也开始冷起来。
“咱们先回去吧,营地那边找不到人,应该会担心。”
“恩,时候也不早,这边晚上能冻死人,还是回毡房里取暖。”
穆然牵过马,巧姐笑嘻嘻的走过来:“你们怕了是不是?咱们带点这东西回去,看看能不能烧一把北夷人。”
说罢她利索的解开自己荷包,自马上拿下短刀,翘了几块黝黑的土进去。宜悠也有样学样,她身上不止是荷包,还有个装药丸子的袋子。药丸子如今用差不多,袋子也空下来,正好装这粘糊糊的东西。
望着那些小药瓶,穆然眼神一黯:“我来吧。”
宜悠站在边上,看他扒开雪水,捡着最粘稠的地方掏进去。黑沼泽的油碰着铲子,而后就再也掉不下来。
“回去烧一烧铲子,应该就能弄干净。”
穆然压根就没把这当一回事,随意的将铲子别在马上,他单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环紧小媳妇,双腿变换姿势驾驭着马匹,往营地方向驶去。
一座座的毡房近在眼前,穆然停下马:“今个也不早,咱们明日再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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毡房内寂静无声,巧姐跟着廖其廷走了。宜悠还有些担心,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可穆然两句话却让她安心:“廖兄虽有时顽皮了些,但却是正人君子。他毡房大,中间隔一道帘子,两人也能相安无事。
宜悠将双足泡在小木桶中,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在家时不觉得泡脚好,如今却比吃了山珍海味还要舒坦。”
穆然搬个杌子坐在她跟前,去掉鞋袜,一双大脚也伸在桶里,脚趾头摩挲着她那白嫩的小脚。
“粗了。”
“什么?”
“宝贝儿脚底板比以前要粗,这段日子想来你吃了不少苦吧?”
宜悠沉默,斟酌着语言:“不过是泡不上,有明远跟着、碧桃也在边上伺候,我日子跟在家里是差不多。”
“药是谁开的?”
“你说那些药丸子?是常叔,他的医术可好了,云州最好的郎中都对他甘拜下风。我记得你似乎也懂点医术,你听听他这方子。”
当即宜悠将陌生的一味味药材背出来,穆然边听边点头。
“人参性子有些热,他加了些凉性的刚好中和,其它的我也不太明白。不过看你如今的模样,常叔的方子想必十分好。”
“那是自然,这都不是些事。比起我,你怕是受了更多苦?”
穆然摇头:“那倒没有,如今大越国富力强,军粮给的充足,我一路有马骑着,吃得也饱。最后这几天虽然不在军中,但我有两匹马的补给,一刻都没有饿着。”
宜悠这才放心,双脚自木桶中抬出来,压在他的脚上:“你倒是跟我说说,这通敌叛国究竟是何事?”
穆然将当日过往一一道明,去掉了北夷人残暴血腥之处:“廖兄曾言,拒马被北夷人得到,定是大越军中出了细作。我们猜不出是谁,不过定是在左翼军中。”
宜悠是知道拒马的,越京城外和云州城外都摆着,尖锐的木刺上血迹都已经发黑。虽然寻常不用,但它们却与两座城池一同见证当初大越开国时的艰辛。这种东西北夷人向来没有,怎么如今会出现在左贤王的部落中。
“军中是谁引的路?”
“自然是斥候,做决定的却是左将军。不过王家,没有背弃大越的理由。”
宜悠陷入了沉思中,的确王家多年来的根基都在大越,且这一代王家位极人臣者不少,整个家族在大越也算数一数二。在越京那两天,她听小丫鬟说过,王贵妃在宫中,逼得出身不显的皇后节节败退。
“或许王家并不想背弃大越?”
“宝贝儿你的意思是?”
“夫君你可还记得薛家?在云县他们也算数一数二的富商,可因为族中子弟甚多,还是要想方设法的赚取银钱。大越的文臣不比武将,当年开国时,武将一路南征北讨,收获的金银珠宝可自留一份,是以他们并不缺银钱。可文臣却不同,他们没有开国时攒下的丰厚家底,但却多数好那排场。外面看着一派花团锦簇,内里指不定怎么败絮一团。”
穆然沉默:“王家却是在边塞有贸易,过年时咱们得滩羊皮,便是被王家一手掌握。”
“这就对了,夫君你想想先知州大人的状况,他可是想方设法敛财,连云县这边一个薛家的孝敬都敢收。朝廷俸禄就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