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返京车队早早出发。
硕帝有意返回,所以大队人马还在后面,护送马车的也只有二十几名一等禁卫军,轻装快车,一路向前。
司徒蕊坐在马车上,也无暇欣赏皇家马车的豪华,心思如海。
耿穆元也在这二十几名禁卫军之内,而且她发现,越接近朔京,耿爷的脸色越不好看,起先还会偷偷的进来和她说说话,现在别说说话,就连见面都很难。
经过日夜兼程,短短三天司徒蕊就回到临安郡。
依照邵雍杰的吩咐,先送司徒蕊回凌轩庄,择日接回皇宫昭告天下她的身份。司徒蕊也毫不在意这些事,任由临安郡人山人海的围观,自己也懒得露脸,免得节外生枝。
功劳是别人,她很清楚。
回到凌轩庄,司徒蕊休息半天,起身就去祖屋,放眼望去,祖屋还是破烂不堪,可当她绕过养心亭,一间小小的茅屋突兀的站在凌乱的废墟中。推开门,姜凝凝正在午休,斜斜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
现在的姜凝凝不像原来那么狰狞,脸上的肌肤逐渐恢复,有些疤痕渐渐退去,变成浅肉色,她的左眼被黑布蒙着,仿佛一个海盗。
姜凝凝感觉到司徒蕊在看她,也不睁眼,懒懒的翻个身问道“回来了?”
“嗯。”
姜凝凝不再问,继续睡着,仍由司徒蕊拿起她的手腕,轻轻的摇晃,茅屋中只有姜凝凝平静的呼吸声。
没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司徒蕊惊喜过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握着姜凝凝的手腕前有左右的乱晃,阳光中,姜凝凝的手像一只凌乱的蝴蝶胡乱飞舞。
“闹够了没有?”姜凝凝实在受不了,刷的抽回手,无奈的坐起,平静的盯着司徒蕊顽皮的笑,一脸严肃。
什么时候,她对这个没头没脑的丫头动不起怒来?
是她第一次给她运气疗伤,还是她这没皮没脸的气质逐渐感染到她?
阳光照在司徒蕊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上,通透的肌肤反射着淡淡的光晕,姜凝凝无奈的扶额,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在她心里竟然变得这么亲切?
“嘻嘻”司徒蕊趁机爬上床,躺在姜凝凝身边,单手抱着她的腰,闭上眼睛享受阳光“真舒服,看吧,当初听我的没错吧。”
姜凝凝也重新躺下,“真拿你没办法。”
说着,她的手放在司徒蕊的手上,虽然是个茅草屋,可是她却感觉到久违的亲情,一种被人关心又被人依赖的亲情。
胡乱想着,姜凝凝目光阴沉“别忘了,你身上的蛊毒,在我没给你解药之前你随时可能会死。”
“哎呀,说什么呢。”司徒蕊闭上眼,熊抱这姜凝凝,良久,她含糊不清的说“我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你能抱着我睡一会儿吗?”顿了顿,“我小时候,奶奶常常抱着我睡,很安心。可来到这里,我好久没这么安心的睡过。”
姜凝凝沉默,她又何尝不是?自从她得知司徒蕊自告奋勇的去当朔女,她就时时刻刻的担心着,害怕着。
可如今她回来了,她又忍不住自责着。
她的仇,不能不报!
她当初教她冰心诀的目的就是报仇,如今她已经学到第四重,她不能放弃。可这个丫头,她竟然不舍得去伤害。
司徒蕊如一只无害的兔子般在她怀里沉沉的睡着,不知不觉间,姜凝凝将她揽入怀中,“睡吧。”
司徒蕊呼吸着姜凝凝身上淡淡的香气,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要让她们母子相认,她们的恩情大概也就告一段落。
到时候,她就可以潇洒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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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日,段凌玥被硕帝亲自送回的传闻就在整个朔朝传遍,版本之多,数不胜数,其中最令人信服的版本就是纳妃版。
凌轩庄内,段凌轩独自坐在天子楼,望着司徒蕊住着的方向,那颗槐树隐于众多山水之间。
段凌轩拿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风牵扯他鬓角的头发,一向平静如海的双眸此刻翻滚着浓浓的哀愁,细看之下,瞳仁中倒影着郁郁葱葱的绿色,绿色之后,一个妙龄少女孤独的坐着,身边花瓣飘洒。
段凌玥曼妙的身影踏上楼梯,双手捧着一件披风,轻轻地帮段凌轩披上,随着他的目光眺望“很久没见你喝酒了。”
段凌轩沉默。
“昏君这次亲自送她回来,恐怕没那么简单,”段凌玥顿了顿,“而且,听探子回报,昏君亲口叫她皇姐。”
段凌轩闭眼。
“我们……该怎么办?哥哥。”段凌玥声音温和,‘哥哥’那两字更是叫的清脆,可谁也没看到她眼中蒙上的哀愁。
五岁他救她,许她衣食无忧。
十三年来,她学阴阳,论权谋,心心念念的想要帮他完成大业,日日夜夜期待着他能看到她的存在。
终于,她成功了。
她成功的摆脱段二小姐的身份,成为一把算盘操财局的‘金算盘’,而他的态度,却始终没有变化。
而这十三年来,世人皆道段凌轩对妹妹宠爱有加,为了讨妹妹欢心建造碧桃园。可谁又知道这个‘宠爱有加’的外表下是他一日又一日对她的忽略?又有谁知道万人憧憬的碧桃园却始终为他一人而开?
而今日,她心心念念的人却独坐在这里为另一个女子伤心。
一滴泪,悄然滑过段凌玥的脸颊。
段凌轩放下酒壶,双目睁开“这是个好机会,进了宫,也就可以间接知道那个昏君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