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兄弟二人感情很好的样子,须清和偏头说着什么,太子微低着身细听,一路说笑走着,很快就回到席面上落座。
念颐纳罕地看看承淮王,再看看太子,她入宫以来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场景,只觉原来他们的关系是这样好的,自己竟然不知,再觑两眼麒山王,那一位殿下虽说是与太子和承淮王坐在一处,转个身就好凑在耳朵边说话了,他却和他们半句话也没有,从头至尾都看着别的方向。
由此可见麒山王同太子的关系恶劣到什么地步了,亲兄弟间都是一样的不爱敷衍的性子,连面子情都省去了。
念颐不由想到承淮王的腿疾,心里暗叹如果不是因为腿,怕如今与太子争锋相对走到这地步的还轮不着麒山王,该是战功赫赫的承淮王了。
她居然为他感到可惜,无知无觉地瞅了须清和好一会儿,可是直到老太后率领众嫔妃移驾望星楼时,他都不曾向她的方向哪怕看上一眼。
这让念颐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类似于丢失了重要物件时才有的失落感。幸而,她不是个死脑筋的人,摇摇头也就把那股奇怪的心潮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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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楼下点满了宫灯,两排窈窕的宫女侍立着开出一条路迎接老太后,众人紧随着,妃嫔们都忍不住叽叽喳喳,毕竟望星楼平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随意进出的,今次有这样的好机会,许多人早便巴不得了。
念颐也是诸多兴奋中人的其一,侍女们都被留在楼下庭院中等候,大大小小的宫妃们也陆陆续续进去各自赏景了,海兰仰头望了望这高高的九层楼,仰得脖子泛酸,意外感叹道:“这楼这样高呀,若是从楼上摔下来,还不把活生生的人摔成肉泥饼子了… …”
念颐心不在焉地说是,忽然抬手在海兰两只眼睛上一抹,接着就把手掌覆在自己眼皮上,海兰不解,她却摇头晃脑地道:“你没有机会上去,如今我借了你的眼睛,一会子我在上面看到的,就等同于是你看到的。”
海兰微一怔,须臾整了整她的衣襟道:“姑娘自己看就是了,楼上高,您千万小心些,不要去得太偏。”
她也不过只大她几岁,却要拿她小孩子一样拿照应,念颐心中不以为意,嘴上还是满口的应承,话毕踅过身,提着裙角小跑着进去了。
望星楼内雕栏画栋,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呜鸣声,连扶手上都雕刻着精美的纹饰,念颐走到楼梯半当中,向前看向后看都是一个人也没有,背后是一团鬼魅一样的黑暗。
她心里无端发起虚来,要不是因为适才和海兰说话耽误了工夫,这会儿就不会一个人落后在这里了。
拾级而上,不想连着爬到了五楼都是空无一人,她已经气喘吁吁,不过倒是不害怕黑暗了,楼中日常都是有宫人负责打扫的,空气中没有丝毫尘埃的味道,反而是一种富贵的暗暗香气在鼻端流动。
念颐转动视线,跑到窗前俯看下去,楼下的人密密麻麻的都只像蚂蚁似的,灯火杳杳,最喧哗的人声皆是远远的,她身后漫地的帘幔在夜风的吹动下前后鼓动,影影绰绰,念颐听见悉索的小动静,不十分鲜明,但是她转身张望,总觉得帘蔓飘得诡异,仿佛某一时便会从中蹿出个黑影来。
“有人吗?”
念颐试探着问,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她又凝神注意了一会儿,这才放下防备,总觉得自己不该疑神疑鬼的,倒像个胆小鬼了。
正预备走向角落的楼梯,忽然听见另一边传出“咔”的一声,这回她确定自己听得清清楚楚,绝不是错觉,不由心想原来当真是有人,可是会是谁呢,是念芝躲在这里要吓唬自己么?
她壮着胆子走过去,“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回应她的是一团空气,还有从很高很高的楼上,女人们忽而扬起的笑闹之声。
念颐这会儿距离大开的另一扇窗户已经很近了,窗外乌沉沉一片,背着光,连树木也无法生长到这里,她略瞥了一眼,注意力就又转回去,可是突然间却是从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她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就被一只粗砺的手捂住口往边上拖去!
风起得更大了,整层楼的帘幔都剧烈飘动起来,念颐想呼救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那人把她把窗边上一提,居然是要将她从此处推下去!她惊骇到无以复加,半个身体都悬到半空中了——
楼底下是望星楼的另一面,黑沉沉的空无一人,她的头发都笔直垂下去,不知是否是方才挣扎时松动了发鬓,一只玉钗猛然从发中跌落,很快就淹没在黑雾里,连半丝碎裂的声响都听不见。
念颐心如死灰,后面那人还在把她往前推,她瞠大着眸子,身体僵硬,她想自己马上就要如那只玉钗一样死了… …!
惶惶中须臾的时间也流逝得极慢,耳边一片尖利的耳鸣,充斥着呼啸的风声,念颐闭上眼,连勉强撑着窗格一角的手指也松弛下来,可是倏尔间,不知是否有人唤了她的名字,紧跟着,那股丧心病狂到势要置她于死地的推搡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温暖的手,来人托住了她的腰一举将她从死亡线上拽回来,念颐双脚着地时还犹在梦里一般不真实,腿上一软,就被来人搂紧在怀里。
“不怕了,不怕了——”他抚摩她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念颐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抖得筛糠一般,她连分辨这人是谁的精力也没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