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耕的季节,山寨里很是忙碌,能下地的农妇都到田里翻地去了。男人们有的帮着牵牛犁地,有的去湖里打鱼,有的去山上打猎,分工都很明确。
听说这一代的土地很是贫瘠,好一点的土地都是公地,由当地的县令管理,每年租地的租金高得吓人,他们这些穷人根本是租用不起的,所以只能自己开采了山寨里少量可用的土地。如果不趁着春天这个大好时节好好劳作,冬天没有存够足够的粮食的话,村里就又要揭不开锅了。
山寨里的男人虽然大多都是土匪,却也都拖家带口,上有百岁老人,下有吃奶小娃,像他们自己说的,他们大男人的熬一熬不吃没有关系,却不忍心饿到老人和孩子。做了山贼也并非本意,纯粹是被逼无奈,为了活下去罢了。
村里人看着黎念一身的富贵肉,料想她是被养尊处优养大的,想来也不会做农活,就分给她一蒲团的花生种子,外加两簸箕青豆和赤豆。花生种子是要剥壳备用,等到牛犁好地之后播种用的。两簸箕的豆子则是要分出来,放到不同的篮子里。
那家的大姐怕黎念不会,还耐心地教了黎念剥花生的方法,逐渐看着她上手了才离开。
其实黎念也用不了她们教,做这些她还不是信手拈来。但是,就怕在大婶、大姐她们面前露出马脚,这才故意装作手生的样子。
等那个大姐走后,黎念一手用大拇指熟练地摁着花生,一边不时地抛进嘴里偷吃几颗。山寨穷了,伙食就不好,她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就没有一餐填饱过肚子。但是看着人家家里的小孩盯着一锅番薯粥留口水,大人都舍不得再盛一碗之后,黎念即使肚子再饿,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她揉了揉腋下去的肚子,脑海中肖想的都是糖炒花生米和啤酒的组合。
“念念,你的口水掉下来了。”耳边突然传来枼西岚戏谑的声音。
黎念舔了舔嘴唇,哪里有什么口水,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自从来了山寨之后,黎念就让枼西岚习惯喊她念念,就怕这家伙的嘴一窟窿,捅出她是王妃的事情。山寨头子要是知道自己竟然惹到了朝廷,她们就八辈子都甭想着回去了。
本以为这家伙叫顺口要适应一段时间,但是她忘记了枼西岚是什么人啊,永远都是出乎意料的存在啊。现在不用人提醒,一口一个念念,叫得比称呼她为王妃的时候欢快多了!而且相处了一段时间,黎念发现枼西岚很适合开染坊,因为他显然很会得寸进尺啊,现在就喜欢捉弄她来打发时间。
黎念不理他,又对着嘴巴忍了一把花生米,却被枼西岚给截胡了,他还一脸得意地当着她的面在唇齿之间碾碎,吃得口口生香。
磨了磨牙,黎念又剥了几颗花生,刚扔进放花生种子的竹篮里,却被枼西岚抓了大把,黎念一个眼刀过去,枼西岚却仍然没有放手,卷着舌头吞了几颗剥好的花生米,含糊道:“你要啊,篮子里还有啊?”说完示意黎念看看半竹篮的花生米。
黎念翻了一个白眼,这些花生是她剥的,她当然知道有多少了。
趁着她翻白眼的功夫,枼西岚竟然抓顺手了,又要往篮子里抓上一把,这下黎念一把手打了过去,正好打在枼西岚的“咸猪手上”,痛得他“哎呦”直叫。
“念念——”枼西岚一阵委屈。
“胡一刀他们分配给你的工作你做完了?”习惯了枼西岚的为人,黎念没有心软,免得这家伙又得寸进尺。
果然,枼西岚委屈的神色一收,囧着个脸,双手托着脸趴在了蒲团上。要说胡一刀给枼西岚分配的工作也不是什么劳重的体力活,却也非常累人。枼西岚已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抱怨自己为啥生了这么一张脸呢?
村里有一个神志不清的痴女,已经十六七岁的年纪了,心智却一直未开,大家管她叫甜妞,说是个父母全无的可怜人,都非常同情她。黎念他们被绑进寨子的时候,甜妞一见枼西岚就非常的喜欢,拽着他就喊相公。以后更是天天围着他转,不见到他,她还就不吃饭了。
苦逼的枼西岚于是就成了甜妞的专职保姆,为了这件事,黎念没少笑话他。
一想到那个扎着一高一低两只羊角辫的甜妞追着枼西岚喊相公,而枼西岚一脸惊慌失措躲在她身后的情景,黎念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谅她,她想到枼西岚家那两只发情的母狗了,他见到自己家母狗的时候,可不就是这个表情。
这话说出来,虽然对不起甜妞,但是黎念也并没有恶意,纯粹是被枼西岚当时脸上丰富的表情笑喷了而已。
正说着,远处就传来甜妞像是呼唤自己狗狗的声音,一边还在杂草丛中、房梁后、甚至水缸里寻找:“相公,我们不玩躲猫猫了……甜妞找不到你……”
黎念明显看到枼西岚的背一直,浑身顿时变得僵硬了。枼西岚像是机器人似得起身,猫着个腰小心地开始遁了,却还是被甜妞发现了踪迹,追着跑了过来:“相公,你等等我——”然后黎念就看见枼西岚像是一阵风似得跑了,跑得比兔子长了翅膀还要快。
正一耸一耸着肩膀,忍笑忍得辛苦,却老远听到一阵响动,一个男人卷着裤腿浑身淌着水,慌慌张张地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山洪来了……有人,有人被卷进洪水里了,胡老大已经带人去救了……大家看好孩子和老人……”
男人喊着就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