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午放学后,郑微年去陶艺社捏泥巴。要给徐颂做个篮球的事她一直没忘,她准备在这个下午践行诺言。但一个小时以后她就有点受不了了。
陶艺社只提供了最原始的粘土,而在真正开始制作前,要把粘土与适当的水混合,达到最恰当的软度,郑微年想当初答应徐颂的是真实大小的泥篮球,所以必须多一些粘土,只是,要让粘土和水完美融合谈何容易?
如果郑微年的目标只是做一个工艺品式的缩小版篮球也就罢了,那样只需取一块手掌大小的粘土,放上少许水,在手中揉捏半个小时即可开始制作。然而郑微年的野心不止于此,于是,她直接向装着半桶粘土的桶里倒进了她觉得适量的水......
最后她终于决定放弃,因为在郑微年卷起袖子将手臂伸进桶里不停地翻搅按压的一个多小时里,桶里的那片飞溅的混合物丝毫没有如郑微年预想的那样完美默契地交融在一起。是我水加多了吗?曾有那么一瞬郑微年心中有这样的怀疑,但这种想法未曾在她心上停留哪怕短暂的0.01秒。
本来程嘉玺运动好已经准备回去了,他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一整瓶的矿泉水,这时徐颂放在边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程嘉玺低着头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老郑”两个字眯了眯眼睛,然后捡起手机,摁下接听键,把手机递到耳边,里边传来某人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徐......你快来陶艺社教室,我回不了家了......”
程嘉玺沉吟了一会儿,放下手机,远远地看了看还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徐颂一眼,哎,这小子真粗心,把手机就这么丢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做什么?难道不怕手机被偷吗?他回过,把外套搭在肩上,向陶艺教室走去。
那边郑微年正在和满身泥巴忘我战斗,她近乎抓狂地想要把站在校服上的星星点点给弄掉,却反而一圈晕染开来,刚才她真不该搅合泥水搅得那么忘情,到后来竟然还热得冒汗,以至于把校服外套给脱了,等她决定弃那桶没有希望的泥水不顾之时,却发现不管是里面的校服短袖还是被她放在一边的校服外套上都是星星点点的泥渍。这下可好了,现在她里面脏,外面也脏,这让她怎么走出这陶艺社的大门?
幸好上帝赐她一个徐颂。
徐颂啊......你快来吧......
正想着,郑微年就听见身后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她心下终于一松,转过身去,甚至用那沾了泥水而不自知的脸扬了一个傻乎乎的笑:“你可来了啊!咦?是你?徐颂呢?”郑微年脸上神色突变,她看着站在门那里的程嘉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替徐颂接了电话,他还在打球,我就过来看看。”程嘉玺抿了抿唇,反手把门关好,向郑微年走过来:“怎么弄得这么脏?”
郑微年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样子,抬起头一副要哭的样子看着越走越近的程嘉玺:“本来想做个篮球给徐颂来着,之前说好的......”
程嘉玺走到她身旁,探头看看郑微年脚边上一桶混沌,神色僵了僵:“就用这个?”
郑微年厚着脸皮回答:“我就是水多加了那么一丢丢......”
厚脸皮怎么了?反正脸皮再厚也被程嘉玺看到过多回了。寒假里程嘉玺教郑微年游泳,一开始几天郑微年都是踩着程嘉玺的脚,手环着程嘉玺的脖子,被程嘉玺带着在泳池里走来走去的,那时候她还仰仗着身高差判断程嘉玺断然不会发现她悄悄数他的腹肌的视线,当然之后的之后郑微年就会发现做人真得不应该太果断......程嘉玺的腹肌还只是年轻男孩子初具雏形、只能依稀辨别出起伏但实际分隔不甚明显的腹肌。郑微年咽了一下口水,抬起头来瞄了一眼程嘉玺,不行啊郑微年,你什么时候思想已经变得这么猥琐了?尤其在这种时候,人家打完了篮球还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站在你面前,你呢?跟在泥坑里摔了一跤似的还能傻愣愣地杵在别人面前想东想西?
程嘉玺经过一个寒假的磨练,果然已经对郑微年类似的言行见怪不怪了,他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对郑微年说:“今天应该来不及了,明天再来做吧!”
“可是明天是周六哎,徐颂下周一就生日了。”郑微年哭丧着脸。
程嘉玺想了想:“问你们社长借钥匙。”
郑微年无话可说了,她很想说她根本没和社长说过几句话。他们的陈社长,好像是姓陈吧,平时在社团里很少露面,听说因为很出色,是老师们眼中的种子选手,平时参加各种比赛,很忙。郑微年只在刚进社团的时候有看见过社长一面,那个时候社长只简单地自我介绍,讲了讲社团规定,留了个手机号码就走了,重点在于郑微年好奇心太重,完全没听他在讲什么,只顾自己参观陈列在陶艺教室里的那些前辈们留下来的作品了。
“算了,我去借吧。”程嘉玺叹了一口气。
郑微年惊奇地看着程嘉玺,眨眨眼:“你认识我们社长?”
程嘉玺没有回答是或不是:“明天早上八点在门口等我。”
“哦。”郑微年乖乖答应道。
四月末的天气已经回暖,但气温还是不适合穿短袖,刚才当人肉搅拌机的热情退去,站在傍晚微凉空气中的郑微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抬起头来看见程嘉玺用食指挑起她放在旁边的校服外套看了看,眼神里明显闪过一阵嫌弃,好吧,那嫌弃并不是一闪而过的,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