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黎先生与老臣共事多年,朝中该如何运作,他都十分清楚,其下还有冯去疾辅佐。国主将相国的位置交由彰黎先生,老夫是放心的。此时六国没有彻底平灭,国主将一切交托新人正是时候,否则等到统一的天下,再调整人事,恐怕反而不如现在轻松了。”
范睢的话虽然没有说透,秦子楚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等到了天下统一的时候,所有在朝为官的人都是“开国功臣”,若是没有重大的失误,是绝对不能够随意调整的。
哪怕秦子楚心中不愿意,也必须善待他们。
但现在这个时候,秦国正处在上升期,每个官员都不能够挟持着自己的功绩威胁国主,秦子楚想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
没想到临走之前,范睢竟然提醒了他这么重要的事情!
秦子楚感激的向范睢叩拜,终于说:“多谢范睢相国。好,那么范睢相国在王翦将军和李牧将军得胜归来之后,告老吧。”
范睢感激的向秦子楚叩谢,被内侍搀扶着慢慢走出正殿。
他的精力已经慢慢衰退了,也越发贪恋权势,能够现在离开是君臣之间最好的机会,若是国主此时不准许他告老,恐怕就是存了等到彻底平定六国,需要用他这样的积年老臣开刀来震慑权臣的心思了。
秦子楚深深的叹一口气,看向彰黎。
他起身走到彰黎面前,直接跪下叩拜,郑重其事的说:“子楚日后要依靠先生了。”
彰黎以同样郑重的姿态向秦子楚叩拜三次,随后正色道:“国主,武将可以开疆扩土,但文臣可以治国兴邦——范睢相国已经被昭襄王封为应候,而我大秦能够有如今局面与范睢相国定下的国策是分不开的。此番大封群臣,国主是否愿为相国家中也加以封赏呢?”
听到彰黎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摆摆手,轻笑道:“先生与子楚想到一块去了。”
彰黎跟着露出笑容,低声解释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原因:“范睢相国离开前既然说过大秦的江山不可能一直依靠战争来维持,那么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到了这个时候,文臣的力量就会凸显出来。但文臣与武将本就不同,武将以性命为国征战,国主愿意厚赏多名武将本是常理,而能够做到范睢相国一般伟业的文臣,对我大秦而言也绝不会再有第二人。因此,彰黎希望国主能够将范睢相国捧至高处,让文臣能够有一个为之奋斗的目标——哪怕,再没人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范睢的意思很简单,虽然武将为国拼命,可文臣也不是干坐着享福的。
那么,决不能让文臣和武将之间产生裂痕。
因此,在大封武将的同时,也要给文臣选择树立一个高大上的榜样,让他们为了绝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奋斗,就像是在驴子面前钓一根胡萝卜,那么驴子就会一直向前奔跑不停。
秦子楚再一次向范睢叩谢:“多谢先生……不,彰黎相国提醒。”
彰黎不当一回事的摆摆手,平静的说:“彰黎家人已经全部亡散,孑然一身,不在乎这些事情。事实上,比起我,其他几位大人更加适合相国之位,他们为秦国付出的时间要比彰黎长久得多。”
这一点秦子楚则没有办法认同彰黎了。
他抬手打断了彰黎的话,认真道:“祖父封范睢为相国时,范睢仅仅是魏国的一名逃臣。先生现在为大秦所做甚多,为何反而说自己没有资格坐在相国的位置上呢?相国之位能者居之,先生当之无愧。”
彰黎这才点点头,向秦子楚郑重其事的叩拜道:“彰黎定不负国主所托,全力辅佐国主,开创盛世。”
秦子楚露出喜悦的笑容,扶起彰黎,回道:“寡人会全力支持彰黎相国的。”
咸阳宫内一片其乐融融,带领赵地出身的秦军大国在易水河不远处平灭了燕国国都蓟城的李牧眼中却充满了难言怒火。
他狠狠将利剑刺入土地之中,怒声道:“李信,你贪功冒进,以致集公子为了救你而身中数箭、被人掳走!自己回去向国主交代吧!”
嬴集是唯二两个被秦王子楚重用的兄弟之一。
虽然秦王子楚从未曾给集公子任何封地,可这年来让他浸淫军营之中,手握兵权,这一步本身已经表明了秦王子楚对嬴集的信重。
嬴集也是个争气的弟弟,虽然之前对军事了解不多,可这些年来无论跟随哪一位将军出征,出来都是多学多看、奋勇杀敌,从不给人找麻烦。
哪怕被派去看守或者押运粮草,嬴集也从无怨言。
能够做到这一步,即使忽略他的身份,嬴集也是一员出色的小将。
可偏偏在李牧攻下了大半燕国国土,完全搜到燕国地图和国主印后,李信杀红了眼被反扑的燕军玩了一手诱敌深入,引入敌军包围之中,转眼没影了!
“秦初将军脱不开身,末将将李信带回来。”嬴集马头一转,直接一挥手,带着秦子楚特意给他保命用的三百铁骑尾随着李信带领的军队从后追上,直插入敌军之中。
这下可好,等到李牧率领大军赶到的时候,李信浑身是伤的被丢在战场上,嬴集却没了踪影。
“该死,真是年轻气盛,怎么一个个都不能记住穷寇莫追,不让我省心!”李牧怒喝一声,转身命令道:“大军不要调整方向,继续往东北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