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即将迈入七十高龄的乔老太太,一直爽朗的精神,今日更是爽上加爽,原因无它,自己的皇上亲外孙来了。
乔老太太自己膝下只一双儿女,早些年已撒手西去的乔老太爷,还留了另一对庶子庶女,不过,自己亲女儿贵为太后,自己亲儿子官居丞相,两两相之与较,庶子庶女实在太庸碌无为,但是呢,庸碌归庸碌,庶子能日日得闲来磕头问安,亲儿子却整日忙的像只老陀螺,有时甚至几天见不着人影,庶女能时常携子带女回来探望,亲女儿和外孙却是数年难逢一面,唉,想多了都是笑中含泪。
乔老太太年轻那会儿,也是京城内首屈一指的美人,如今虽已年老色衰,满头水亮的青丝早化作暮雪苍苍,几乎再寻不出一根黑发来,身子骨倒一直挺硬朗,老眼只有点昏花,老耳微有点失聪,见到自己的皇上外孙后,十分容光焕发,喜色掩都掩不住,忙不迭道:“皇上快坐,快坐……小嫣儿啊,快给皇上奉茶……不对,皇上爱喝千重绿,祖母这只留了花茶……儿媳妇,快派人取千重绿来……”
见老太太神色激动,盛怀泽笑着安抚乔老太太,和气的说道:“外祖母还记得朕爱喝千重绿,记性当真好,客随主来便,让嫣然给朕泡杯菊花茶即可。”
皇上外孙说什么,那自然就是什么,乔老太太拍拍扶在身侧乔嫣然的手臂,连声催促道:“好好好,小嫣儿快去。”
“是,祖母,您先好好坐下。”乔嫣然却不敢随意撤开手,将乔老太太在宽椅软垫中安置好,方眉眼含笑道:“孙女这就去。”
乔嫣然熟门熟路的去沏茶,坐定后的乔老太太,也从激动中缓过神来,扭脸就是对大儿子一阵乒呤乓啷的数落,怒中含怨道:“老大,皇上今日要来家里,你怎么也不早知会娘一声?娘连皇上爱喝的茶都没准备,你存心气娘是不是!”
乔爹心中为自己大喊了一声冤枉,因着昨晚和逆子乔老三吵了场口水架,结果他堂堂一个老子,愣是没吵过小儿子,吵架到了最后,小儿子居然当了他的面摔门离去,差点没将他气到头顶冒烟,一直怄火怄到后半夜,被自家夫人软语宽慰了许久,才终于上床就寝歇下。
今日本是逢五的休沐之日,乔爹本该早早来给老娘问安,却因着连日操劳,加之昨夜又歇的太晚,清晨困乏的眼睛都睁不开,乔娘见自家老爷起床实在困难,便让他继续睡着,自己在请安时带话给婆婆,说老爷实在太倦,午饭时再过来向她老人家赔罪。
乔爹正沉沉的睡着,忽被夫人用力推醒,说皇上驾临了,彼时他还在被窝里睡觉,乍闻皇上外甥前来,还恍惚了片刻,等确信无疑后,慌慌张张穿衣整带,迎接圣驾,他自己都不知道皇上今日要来,怎么提前给老娘捎话,若是旁人如此责问,乔爹铁定拍案而起,怒言相回,但是呢,别看乔爹叱咤官场,做事吼人雷厉风行,一到了自家老娘面前,立时就蔫菜了,语气是豆腐一般的软和,道:“娘,儿子哪敢存心气您,皇上来家里,儿子也是刚刚知晓……”
这世上的事,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丞相舅舅在外一副阎王面,在亲娘面前却是一张菩萨颜,细细深想,自己不也是如此,美女他不知见过多少,却唯有乔嫣然在心里扎了根,盛怀泽不由笑着解释:“是朕今日临时起意过来,外祖母别责怪舅父。”
乔老太太虽鹤发如霜,却梳理的整整齐齐,一脸的面皮山峦般褶皱起伏,却满含关切之意,询问自己女儿的身体:“皇上,太后身体可好全啦?”
盛怀泽温声答道:“外祖母放心,前些日子,母后犯了咳疾,现在已都好啦。”
乔老太太语中有低回的伤感,轻叹道:“唉,她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皇上替老身带句话,让太后一定好好保重身子。”
盛怀泽温暖一笑,应道:“朕一定替外祖母带到,母后也一直惦念着您,您老也好好珍重身子。”
乔老太太浅浅叹了口气,道:“老身一大把年纪啦,过一天算一天,只要你们好,就都好。”
正叙话间,乔嫣然已领了捧托盘的侍女过来,将一盏放于盛怀泽处,含笑道:“表哥,请喝茶。”
另一盏放于乔老太太处,语气颇为亲密欢快,道:“祖母,您喝茶。”
乔老太太拉了乔嫣然的手,把她拉坐在身侧,和蔼道:“小嫣儿,来让祖母瞧瞧。”
眯着有些昏花的老眼,细细瞧了瞧小孙女的脸,欢欣的笑道:“嗯,气色更好了些,眼见着又快入冬,可得多穿些衣裳,别冻着啦,你要是生了病,你娘又得天天念阿弥陀佛啦。”
乔嫣然笑颜如花,道:“祖母放心,您摸摸我的手,是不是热乎乎的?”说着已两手覆在乔老太太一手的掌心和手背。
“总算有点暖气啦。”乔老太太摩挲着手里的嫩手,笑道:“你姑姑小时候,身子也不好,到了冬天,隔三差五就会生病,祖母心里呀,别提多难受啦。”
看向盛怀泽,语调渐渐有了些颤抖,道:“如今她人在宫里,老身实在想她的紧……”
说着扑扑落下泪来,乔嫣然见乔老太太说到伤心处,已然老泪纵横,忙掏出手绢儿,替乔老太太擦眼泪,轻声哄道:“祖母,表哥来看您,是高兴事,咱们不哭啊,孙女晚点就给您讲姑姑的事儿,好不好?”
乔老太太强忍下心酸的泪意,破涕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