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看着秦石,左手慢慢攀上背后的竹架。
一道庞大的力量骤然一闪,随即隐灭,似乎从未出现过。
秦石微微动容,这道力量虽然只是惊鸿一现,却是他迄今为止感受到的最强大力量,令他有一种难以抗衡的感觉。
年轻人搭在竹架上的手指不断变幻,化出一个个古怪印诀,脸上凝重无比。
秦石左手猛地一捏那个黄铜塑像,右手流云剑放在塑像下面那一条细淡黄气上,只要一斩,就可斩断这条连接到地面的黄气。
年轻人猛地一滞,脸色大变,大声道:“住手!”
秦石一言不发,眼神看向他搭在竹架上的左手。
年轻人完全明白秦石的意思,手指停止了变化,但依然搭在竹架上,道:“你到底是谁?想要怎样?”
秦石冷笑道:“我不过一个道门散修,倒是你,所修与众不同,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埋下此物,又有什么目的?”
年轻人一言不发,瞪着秦石。
秦石也不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僵持不动。
天空明月渐渐升到高空。
流云剑下那条淡淡的黄气忽然急剧震颤起来。
秦石与那年轻人同时色变,看向东南方。
数十里开外,一道气息冲天而起,直射高空,隔这么远还能看到。
年轻人脸上露出惶急,大声道:“你现在若不将‘金刚像’放入原处,你不仅是天下罪人,而且再过一刻,你我二人都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秦石以望气术紧紧看着远方,虽然很模糊,看不清楚,但那股气息张狂霸道,有一种威临天下的气势。
他毫不犹豫,道:“我现在放下此物可以,但你必须发下‘道心因果誓言’,告诉我龙脉之事,和你的来历,并且绝不会对我不利!”
年轻人狠狠盯着秦石,眼中怒意勃发,不过数息,终于下定决心,道:“好!但你也要同样立誓,绝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不能与我为敌!”
秦石点头。
‘道心因果誓言’据秦石身上的功法道典记载,是修真之人才能发下的誓言,不需要像俗世起誓一般,加上什么‘肠穿肚烂’、‘永不超生’之类的狠话,因为这大誓直接沟通天道,一旦立誓,便不能违背,否则今日种下之因,他日必有后果出现。
立誓之人如无一些传说中逆天手段,根本无法脱开天道因果,这果报说不定在今生,说不定在来世,有可能忽然走火入魔,也有可能莫名其妙得罪高人被斩杀,种种情况,不可预测,玄妙非常。
两人同时手捏印诀,自报姓名,发下‘道心因果誓言’。
秦石是第一次发下这誓言,就感觉誓成一瞬,似乎自己灵魂中忽然多了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很奇怪,叫做‘色空’,看他的模样,看来也是第一次立誓,脸上还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应该也在体会那种感觉。
秦石手一松,那黄铜塑像重新落入地上那个坑中。
色空用泥土腐叶重新覆盖上去,和秦石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远处。
那道气息本来正有向这里而来的趋势,黄铜塑像重新被掩埋,那气息猛然一停,似乎失去了方向,过了数息骤然一收,消失不见。
秦石心中微微一轻,提着的心放下一点。
色空轻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紧张稍有松缓,就见到秦石微笑看向他。
他脸上怒意再次闪过,不过碍于发下‘道心因果誓言’,无法抗拒,没好气道:“我来自‘小弥陀寺’!”
秦石微微一愣,道:“你是和尚?”
色空显然不满秦石的态度,将头顶的竹笠往后一推,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头顶,道:“和尚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是大明最后一个和尚,比你这种到处都是的道士值钱多了!”
秦石曾听师父玄真道人说过,这片土地上,曾有过一派修行之人,称作佛修,走的是和道门不同的路子,信奉的是成就佛果以得至高大道,也曾经兴盛一时。
不过传说很久之前,佛修便已衰落,而历史记载,更曾有数位帝王发动灭佛之难,佛门一落千丈,连俗世武道宗门都不如。
而到了大明建国,更是信奉道门到了极致,本朝帝尊甚至躲在后宫炼丹修道二三十年,不理国事,佛门早便销声匿迹,至少秦石从未见过一间佛寺,一个和尚。
秦石道:“‘小弥陀寺’?却在何处?”
色空脸上一苦,道:“‘小弥陀寺’便是两间茅屋,我一间,我师父一间。这年头没人修佛,只能自己挂个牌子,便算个庙了。我师父说‘小弥陀寺’是大明最后一间佛寺,我们两个是最后两个和尚。去年我师父圆寂,我自然便是大明唯一一个和尚了。”
秦石道:“失敬失敬。”
色空愤然道:“失敬个屁,我听我师父说,以前佛门盛行之时,佛寺到处都是,不比你们道门少,出门云游挂单方便得很,还有许多善信布施。轮到我,走了半个大明,别说布施什么的,不仅没人看得上,还有不少官府、道士说我是异端,要把我抓起来,弄得我只能天天带着个竹笠,我容易吗?”
秦石瞟了一眼他的光头,干笑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色空看来是受了不少委屈,又没人理他,现在有秦石这个听众,就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絮絮叨叨发泄了一会。
秦石静静听着,没有一丝不耐,等他停下,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