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三更及过,耳边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均匀呼吸,耿宁儿背靠着身后那光滑强健的胸膛,静静的沉思着。
自涵碧阁回到玉琼居,瞧见那削瘦挺拔的背影,让她大感意外。抬手将胸前的挂件儿托到眼前,昏黄的灯火下,翠绿的圆盘剔透无比,圆盘之上的精美雕刻,更是让人感叹着工匠那巧夺天工的技艺。
他说这是自五台山求回来了的,已是开了光,寓意是平安。
侧身平躺,耿宁儿看向身侧的胤禛。昏暗的灯火下,他嘴角微微上扬,浅浅的笑意挂在唇边,一颤一颤的黑长睫毛,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膛,这一切的一切,耿宁儿看的真切又好似不真。一时之间,心中涌入万般情感,他是否真如额娘所说那般,对如今的自己动了情?
思及至此,耿宁儿心下大惊不已,她这是在混想些什么?他并不是一个能够对人完全敞开胸怀的人,不论是谁,在他的心里总会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疑虑。
那么这一世,为何变成这般?他为何表现的如此信任她?
思及愈深,耿宁儿便再一次的意识到,其实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身后的他。下意识的抚摸着垂在胸前的挂件儿,自指尖处传来的那股温润清凉之感渐渐袭上心头,脑中慢慢的回放起今日午后发生的那些片段。
李淑翠与钮祜禄君柔为她设的套儿,她心里自是有底的,于是乎,这将计就计之策便应运而生。而红钰中毒之始末,早已在掌控之中,她只要候着二人在嫡福晋乌拉那拉莲慧跟前儿,按着她们事先写好的那出戏来唱便是极好的,那样自己所备下的那桌‘大餐’也就能够很好的发挥应有的效用呢。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中,唯独胤禛的归府,胤禛的维护,以及胤禛无条件的信任,是她预料之外的。
正当耿宁儿思索并分析着眼下的形式,以及明日该如何将已备下的那桌‘美味佳肴’给端出来之际,雍亲王府内忽然声响四起。
“墨玉,墨玉。”耿宁儿小心翼翼的起身,轻声的唤道。
“格格,奴婢在呢。”
“外面是怎么一回事?竟这般的吵闹?”
墨玉轻手轻脚的走到卧房的门前,隔着纱帘,低声的回道:“奴婢这就去瞧瞧。”
“嗯。”
耿宁儿步履轻盈的回到拔步床前,垂着头,轻柔的自胤禛的脚边爬过,生怕吵醒了他。
“外面何事这般吵闹?”
耿宁儿是好不容易爬进了里侧,正欲俯身躺下之际,却被那低沉沙哑的声音给吓着了,一个机灵便坐了起来,这后脑勺更是狠狠的磕到了身后的墙上。
“哎呦……”
胤禛看着动作一气呵成的耿宁儿,一时间竟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了她的惊呼声,这才有了反应。先是呆愣愣的看着她那精致的五官缩到了一处去,尔后这轻快的笑声便自唇边溢了出来。
听着胤禛那清爽的笑声,耿宁儿摆出一副甚是委屈的模样,一双狭长星睑之中,满满的娇嗔,“王爷,您还笑,还不是您吓的。”
“呵,好,好,是我惊着你了,可有不妥?”胤禛一脸戏谑的瞧着耿宁儿,深邃的黑瞳之中尽是浓情。
“并无大碍,只是……”
耿宁儿的话还未说完,墨玉便在卧房的纱帘前回了话儿,“格格,像是西边的柴房走水了,这会儿子,正救火呢。”
“西边的柴房?”耿宁儿兀自的喃喃低语重复道,尔后,猛然抬头望向身前的胤禛,“王爷,莫不是关押春桃与连翘的柴房?”
耿宁儿的一言,胤禛那方才还眉开眼笑的俊脸,一下子便阴沉了下去,微蹙浓眉,低声唤道:“苏培盛?苏培盛!”
“回王爷的话,苏公公他没在这边当差,说是今晚都要守在西边的柴房,想必这会儿子,正在差人救火呢。”墨玉倚着墙,隔着纱帘向卧房里的胤禛回了话。
沉默了下,胤禛忽的自拔步床上起了身。耿宁儿见状也忙自床上起了来,立在踏板上,为胤禛穿起了衣服,一面向着屋外的墨玉喊道:“去打水,准备给王爷梳洗。”
“是。”领了命,墨玉一溜小跑的就忙乎去了。
***
站在胤禛的身后,耿宁儿环视这眼前的一切。前方的柴房已是烧的面目全非了,胤禛的身前则是跪着以苏培盛为首的一众奴才。
“王、王爷,奴才,奴才该死,请王爷降罪。”眼前的苏培盛已没了往日的气焰,如捣蒜一般的叩首,以及不住瑟瑟发抖的身体,都泄露了他此刻的战战兢兢。
“……”
胤禛并未言语,只是垂头瞧着不住的向着自己叩头的苏培盛,下颌微收,薄唇微泯,手下磨搓起食指上的血玉扳指,正欲询问之际,却被一柔声所打断。
“王爷,这春桃与连翘二人可是证明耿妹妹清白的重要证人,如今却死于这早不早晚不晚的火灾之中,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莲慧手持绢子置于鼻前,一脸惋惜的模样,瞧着立于众人之前的胤禛。
钮祜禄君柔的杏核大眼溜溜转了一下,开口附和道:“嫡福晋说的是呢,这春桃与连翘可是重要的证人,王爷金口玉言说了明个儿再审,如今这般重要的证人却死了,这可如何是好?这耿妹妹的清白与否,又有何人能够证明?”
“就是,就是,我看啊,就是有人怕呀,那东窗事发,想要杀人灭口,好来一个死无对证才是。”李淑翠也适时的插上一脚,这矛头更是直指了耿宁儿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