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杏花如雨,午睡过后,裴国公府的大小姐裴嫣然带着贴身丫鬟小梨在杏林中散步,似粉还白的花瓣薄薄地铺在青石小径上,让我竟生出了不忍践踏的恻隐之心。
转过两棵花树,默然见到有男子直挺的背影,虽是背影,但杏色长衫与整个杏林浑然一体,要不是如墨的乌发,她就要错过如此美景了。
男子回身,她看见一张俊秀的脸,似乎也有些许诧异,她怔忡,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清风送来枝头飘落的花瓣,纷纷洒洒地落在她的乌发,衣裙上,有一朵在她的眉心打了个转,又沿着挺翘的鼻头下坠。
对上他的目光,她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随即又很快地平息下来,这杏林是内宅之地,怎会有男子出入呢?
她有些慌乱地拿了团扇遮住半边脸面侧身离开,剩他兀自在林中凝望许久。
是年,裴嫣然十四岁。
是年,唐天越十八岁。
裴嫣然从来没想到,这场莫名的邂逅,不但成就了她人生初次的心动与思念,还成就了她一生的甜蜜与苦痛,这是一场杏花劫。
在以后的日子,她曾忐忑地欺瞒自己,那是一场幻梦,却没想到,会很快与他再次相见。
他是当朝皇帝的儿子,东唐国的二王爷,也是兄长的好友与客人。兄长淡笑为他们两人引见。
这次见面,他正在亭子作画,画中风景不是别处,恰是那一片杏林,画中人不是别人,是她!应该是她!
虽只是一个侧影,虽无法看清真貌,但她就是知道——那就是她,那衣裙的样式她无端的熟悉,是新作的春装,昨个第一次过身,却成他笔下之物。
自此,那身春装,成了她箱底之物,不忍拿出,恐与看到,唯有深深藏之。
她自知,不该多想,再有半年,就是她十五岁及併的日子,她便要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李家去,这是她早已注定的命运轨迹。
可她又忍不住频频偷看与他,然涵的一切,她自认为做的很隐秘,可以骗过任何人,但惟独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身为世家女子,出身高贵,就算心中有所动,面上却不漏一毫,直到那日,他派人将他所画的画像赠与她。
是那张熟悉的画像,她初打开那一瞬,就像一个孩子般,惊喜紧张而忧伤,其实,她也擅长丹青之术,她轻轻打开另一画轴,上面同样的杏花林,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人物是——他。
鬼神使差,她派小梨将自己所书的那幅画送给了他,后来,她想,如果当时她就此作罢,那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就像一幅水墨画,断到此处,留白最好。
可惜,她那时太年轻了,不懂得,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结束,给了一个男人回应,就是一种无言的接纳,一种莫名的邀请。
可惜,他那时太年轻了,不懂得,人生有些事不但要努力得到,还要懂得放弃,他是王爷,天之骄子,聪明过人,惟独却还没有学会放弃的智慧。
他身份高贵,容貌上佳,也不滥情,更无王妃,他觉得,她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这个人本就应该为他而生,虽然,他见过更多比她美丽,比她娇柔的女子,可他却只愿意对她微笑。
可惜,他忘记他终归不是天神,不能左右这世上的一切,尤其是那些世家可笑的骄傲,在她家中长辈的眼里,他竟比不上一个庸俗懦弱的世家子。
如果是他一厢情愿,倒也罢了,只当是蝴蝶的一次回眸,从此沧海,偏偏,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这是一种致命而甜蜜的诱惑,他抗拒不了,也不想抗拒。
他们暗地里相见的次数越多,他的眼神和语言越发炽烈,而她,则沉浸在难以启齿的欢喜与大片大片的忧伤之中。
他们从初见到现在,从春日已经到了夏末,秋要近了。
今个,娘亲又提起了李家的婚事,她未来的婆母也登门相见,席面上她失魂落魄,精神不振,却不敢将一丝忧思显与人前。
娘亲还有家中其他人的态度,让她不敢亲口说出她的心——属于另一个男子,她不敢,心却如冬日般的荒凉,她觉得自己像个乞丐,拿不出任何筹码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当晚,他竟然偷偷进了她的闺房,在温暖的怀抱中,她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他心疼地将她拢在怀中,亲着她的眼睛道:“别怕,不要怕,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让李家退亲的,只要他们退了亲,我就马上上门提亲。”
他说到做到,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李家那边果然松口了,他们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切似乎都开始柳暗花明起来。
他们太过于自信,自信道,他就在这个晚上占有了她。
他承认他是有点卑鄙的,倒不是存心玩弄与她,是真的渴望她,渴望得到她,只有得到她,那就什么人也夺不去她。
可他没想到,还是那可恶的世家的骄傲,世家的尊贵,给了他当头一棒,裴家长辈还是坚持将她嫁给李家之子,却不愿允诺他们之间的婚事,甚至,他还从他们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和不以为然。
虽然他是皇帝的儿子,就因为他娘出身低贱,就因为他不是七姓中人,就要失去自己心爱的女子吗?
不,不,他不认命,随后,与裴家开始进入拉锯战中,就算他求到了父皇面前,就算父皇出面,裴家长辈也不愿松口,不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