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儿觉得自己的心事又仿佛被对面那人给一眼看穿了,一跺脚,奔出房门,这才慢下脚步,离开纪燮的小院子,来到大德生堂上——果然杨氏派了傅康来寻她。
“阿康,跟我走——”傅春儿风风火火地从大德生堂出来,往瓦匠营去。傅康跟在她身后,道:“姐姐,出了什么事了不曾?”他以为大德生堂或是“水绘阁”的账目出了什么事。
一路上,傅春儿将大致的事情都与傅康说了。傅康慨然应道:“姐姐放心,这事儿包在阿康身上就是了。要不要我现在就折返去照顾小七爷去?”
“你先随我回去,将铺盖取了,再拎一个食盒过去。以后你白日里还是忙你的,我自会来接你的班,但是晚上怕是要辛苦你。”傅春儿想了想道。傅康自然是没口子地应下。
两人一时回到瓦匠营,傅春儿先是嘱咐了玉簪快些收拾一个食盒出来。然后她自己去见了杨氏。
杨氏正为了这个闺女晚归的事情急得团团转,见到傅春儿回来,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毛也几乎竖了起来。
岂料傅春儿的反应比她还要快,还要大,突然就在杨氏身前一跪,跟着膝行两步,拉着杨氏的衣衫说:“母亲,女儿今日私自决定了一些事体,没有事先与母亲禀报,是女儿的罪过。”
杨氏一脑门子气还没有发出来,就已经被傅春儿这架势给吓回去了。她颤声道:“春儿,到底怎么了,来起来,好好跟娘说!”
傅春儿便将纪燮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先是提了一下请阿康每晚过去照顾纪燮的事情,然后又委婉地说了说婧娘的事情。
听说纪燮回来,杨氏已经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到她日日礼佛的小佛龛跟前去点燃了一枝清香。再听说了傅春儿求了傅康每晚去照料纪燮,她便马上说:“应该的,小七爷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如今他遭了难,咱家为他出点力怕啥?对了小七爷的伤,需要参,还是灵芝,咱家现在多少宽裕一些,好药也买的起,回头叫阳儿置办一些,送去大德生堂表表咱家的心意。”
傅春儿觉得母亲的思路跳得太快,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然而杨氏听说了婧娘的事情,倒是有些为难。“一个寡妇,在广陵城中举目无亲的,咱家贸贸然收留了,这名声上……而且,也不晓得这人,好是不好,若是还像当年兰儿那样,未免叫一家人心里也寒啊!”
傅春儿明白杨氏的犹豫,怕是被傅兰儿上回给吓怕了。她马上说:“咱家可以对外声称是远方的亲戚,逃难过来的,只先在咱家落脚,以后也是要自立门户的。”跟着她又添酱加醋地将婧娘所遭的苦难与她那倔强的性子给说了。
杨氏近两年越发的心软,听了这话,连连说:“阿弥陀佛,想不到人间竟有这样的惨事。既然小七爷千里迢迢的将此女带了回来,不帮一把,实在是说不过去。”
说着,杨氏长叹了一口气,说:“咱家这两年,怎么与孕妇这么有缘——”
傅春儿掩口笑道:“谁说不是呢?”
杨氏却深深叹了口气,道:“可是盼着来的,却总是不来啊!”
傅春儿不晓得该怎么劝杨氏,便任由她在佛前祷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