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在于,纪燮平日里写年份,“申”字的一竖,写在他的署名下面,就会写得很短,好似是“甲辰”年一样。其余时候的信件都是如此,连纪燮早年间给黄以安的书信,也是如此。可是就是眼下这封,与日前仇小胡子亲自送来的那封,纪燮署名的下面,那“申”字的一竖,长长地出头,似乎是蘸饱了浓墨往下写的。而且说实话,几月几日,那几个字,看来也有点歪歪扭扭,不大像纪燮的字迹。
以往傅春儿看到这里,只是会觉得有些奇怪。当然她有时会觉得纪燮可能结了书信的时候,笔划潦草,又或者是信笺上的空间不大够了,最后几个字挤在一起写的,总与平时的笔迹有些差别,因此也不大注意。眼下经黄以安一提醒,她这才醒悟。一时她又想起当日自己曾经试图给纪小七游历的路径画个简单的示意图,但是画來画去,总好像是纪燮是在湘赣一带,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
当时她总以为自己关于中国地理的记忆出了错,所以才出了这种问题。
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是在提醒傅春儿,当日仇小胡子送的那封信,才是真的有问题的。
傅春儿想到这里,吸了口气,总算是将自己的心境稳了稳,道:“无论如何,这总不会比以前更糟糕是不?”
黄以安听见傅春儿说了这等话出来,颇有几分惊异,连着打量了傅春儿几眼。傅春儿却没看他,低着头瞅着脚面,想了想,才抬起头来,说:“五爷如果在蜀中有认识的人,或是什么关系,烦请联系一番,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小七爷的消息吧!”
“我自会去找代送这封信的人家,想必是小七爷事先做过什么安排或是约定,那家人家掌握着小七爷的行踪,也未可知。”傅春儿眼中神色清明,一项一项缓缓地说出来,黄以安听着,连连点头,心中也颇为佩服。
“总之小七爷做这些安排,只是怕我们这些在广陵府的亲朋,担心罢了。他当日想必不曾料到川中会出这么大的乱子。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小七爷,然后着他安全地回到广陵府来。”傅春儿说到这里,黄以安完全同意。两人在黄府门前告辞,黄以安自去联系认识的蜀中商人,而傅春儿则往“富春茶社”那头过去。
她也没有把握“富春”那头能不能找到仇小胡子。果然,在“富春”,她只见到了老曹。
老曹听说,支吾了两声,只道那日是仇小胡子亲自送的信,所以个中的详情,他也不能尽知。然而,老曹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去给仇小胡子传讯,若是他能早日过来广陵府一趟,自然是最好。
话说到这份上,傅春儿也没什么好再说的。老曹小心翼翼地安慰她,说:“我们仇爷说了,从瓜洲一直到九江和汉口的水道,其实都还好。只要湖北那一段通了,蜀中的人,就能很快接出来。眼下蜀中听说押了很多货,蜀锦、川中的井盐,都想等战事稍微平定一些,就从蜀中运出来。傅姑娘再等等,过几日也许就好了。”
过几日便好了?傅春儿对此有所保留。
回到家中,傅春儿依然觉得自己有些萎靡,脑子里也有些浑,于是干脆去梳洗了,换了一件衣衫,收拾得清清爽爽这才出来与众人相见。一到厅中,她见到姚十力与素馨也在,只是傅阳与姚十力,都是面色不大好,气氛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