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鼓瑟嘈杂,舞姬们踏着乐声款款生姿,曼妙倩影透过灯火映照在大殿金壁雕窗上,自外瞧着,如鬼似魅。
墨柔然一路都再想着明太医说那句话时不屑一顾神色,一路都在揣测他不阴不阳话语中别有的意味,直到,她进了华璨殿,看到所有人,所有王族亲贵面上都挂着和徐笑意,待见到她款步进入大殿之后,那笑意更浓,浓到令她感觉全身骨髓有被一点一点蚀吸而出的痛痒。
“七王妃来了…”见墨柔然缓步入殿,皓月唇角微扬,仅伸臂示意她落座,却并不急着将歌舞屏退。
墨柔然满心狐疑落座,只觉左右那些亲王郡王们,不时偷眼瞧她,然后彼此相顾交耳,面上复挂起舒心笑容,眉梢眼角都是得意。
墨柔然心中越发惴惴…
好容易挨到曲终舞散,眼见着舞姬们盈盈退下,墨柔然长舒了口气,只等着皓月金口一开。
果然,皓月逗弄着手中酒樽,抬头扫视了眼满座亲贵漫不经心开口道:“七王妃可还记得,一月之前,孤王也曾这般在殿中设下夜宴…”
墨柔然笑,冷道:“陛下盛情款待,然儿没齿难忘!”
“孤王亦不曾忘记…”皓月一脸畅然,目光斜睨着堂下墨柔然悠声道,“孤王还记得那夜你曾说过,那冰魄玉露丸,只有一人知道它是如何配制的,对么?”
“冰魄玉露丸?什么来着?”墨柔然纤指挠了挠鬓角,恍惚记得那夜她被逼得急时,曾随口胡诌了个药名搪塞皓月他们。可至于当时还编了什么,她自己都已记不清楚了。
“我说过,药…我已经没有了,药方更是没有!”墨柔然果断道。
“是!”皓月点头扬笑,“可孤王记得你还说过。那药丸,是你爹爹亲手配制而成的。”
墨柔然心头又微一怔,恍然记得是编过这样一句。因面上淡然道:“是我爹爹亲手配制的,怎么?陛下是要想将我爹爹也请来这里么?”
墨柔然唇角舒笑:“可惜他老人家不会…”
“他老人家已经不请自来了!”
座上皓月霍然打断了墨柔然朗声向殿下道,未等她反应过来,又举掌一拍。
墨柔然笑容僵在唇角,怔怔盯着两名侍卫押着一蓬头血衣的中年男子自殿外走入。
那男子身形高大,一身单薄白色里衣已被皮鞭抽打的破烂不堪,又沾满了血渍,脸庞亦被披散乱发遮盖着。看不清是何模样。可他虽受了这般苦刑,行走时仍昂首阔步,没有丝毫萎靡之态。
随着那男子步步上前。墨柔然一颗心怦怦跳着,不觉缓缓站起身来。
“然儿…”那男子声音低沉。
墨柔然听出那声音,身子微微发颤:“无风…”
“怎么?七王妃还不曾认出这位贵客是谁么?”对面四王爷幕月忽然离座,缓步走至那男子身边,伸指拨开那男子面上乱发笑盈盈与墨柔然看道。“瞧瞧,你们俩长得多像!”
略显黝黑的面庞,有被风霜雕刻过的坚毅痕迹,高挺鼻梁,深邃墨眸…墨柔然痴痴望着这张陌生,而又觉得有些熟悉脸庞。这张脸。真是无风的吗?
“好个处变不惊的七王妃!”皓月拊掌,一时又疑声道,“难道此人并非是你亲生父亲?来人——”
墨柔然一愕。
皓月忽然向殿下厉喝:“将这夜闯王宫的刺客拉出宫门。碎尸万断!”
“不——”墨柔然面色顿时苍白,嘶喊了声,只身扑挡至无风面前。背后无风自她耳畔低语:“我告诉他们…是你的爹爹…”
墨柔然当下明了,伸臂护着无风朝座上皓月厉声道:“你们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我爹爹?”
“爹爹…”背后无风眉宇微动,眸中有些湿润。为了这一声。他迟等了十三年…
“终于承认了…”皓月深依入座中,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墨柔然道。“七王果真非凡,竟忍心将亲爹委身作侍卫藏于府中…”
“我不是叫你回去的吗?为何又回来?”墨柔然回头,咬牙看着一身是血的无风眸中泛泪。
无风将她搂进怀中喃喃低语:“除去为人臣子之外,我还是一位父亲…我已经让你离开我一次了然儿,无论如何不可再有第二次…”
墨柔然心中怔怔的,只当他是为掩人耳目方这样说,低声笑道:“我还没答应要做你义女…”
无风心酸:“可我一直都当你是我女儿…”他轻轻摩挲着墨柔然柔顺长发,深感怀中的女儿已经长大,再不是那个茸发疏秀,总闹着要吃奶的俏皮小丫头了。
墨柔然紧依在他怀里,只觉那胸膛宽厚可靠,给她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温暖,一时心下感动,不觉泪珠盈落。
“够了——你父女二人若想活命,就好生将配制冰魄玉露丸的药方说出来!”
“快叫你父亲将配制冰魄玉露的方子交出来,便饶你们不死!”
在座的诸位亲王哪儿还有耐心再看什么舐犊情深,早已纷纷站起身来冲着墨柔然父女二人威胁喝嚷了起来。
“冰魄玉露?”无风不解看向墨柔然。
墨柔然对他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转身对着殿上皓月冷讥道:“书一纸药方又有何难,我只怕陛下纵然得了方子,亦未必就能配得出玉露丸来!”
皓月当即瞠目:“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墨柔然轻蔑扫了殿内众人一眼,瞅着无风笑道:“咱们莫家独制的玉露丸若人人都能配得,那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呢!您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