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快坐下吃。”六哥坐着说。
我看一眼眼前简单的吃食,很疑惑。
“敢情你以为出门在外做生意都有客栈上房住着,美酒佳肴品着。”
“不是么?”
“我听老爷说起,他早年家业还不算大的时候,时常风餐露宿,饿了就是大馒头夹咸菜。十几年下来吃到想吐,这么几十年就再没看过馒头一眼。”
馒头夹咸菜,我那个食必精良的亲爹?
那比起来我面前的干粮算不错了,好歹还是点心。我掰开往嘴里塞,然后喝下水。吃了个五六分饱这才开口问:“六哥,小柳呢?”
“他另有任务。”
我猛然想起,小柳跟六哥身量差不多,他不会是带着人去引开追兵去了吧。心头顿时有些闷闷的,可也不能说什么。
吃过饭,六哥听手下人汇报,我知趣的走远几步活动手脚,坐车坐久了难受。我是从没出过门的,头一回体验出门的辛苦。
重新回到马车上,六哥撩起一边的车帘,“你不是说读了万卷书想行万里路么,不如看看这沿路风光,也不枉走这一路。”
我靠在车壁上向外看,心头却着实放不下心来:“六哥,小柳的身手很好吧?”
六哥本来在摆弄地图还是什么,闻言倏地抬起头,生硬的说:“他不会有事。”
我安心了,不过,那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是我写在纸鹤上往外扔的么,六哥怎么会知道?
我趴在窗口看风景,一边和书里看到的东西印证着。在马车里,早两天是腰酸背痛的,后来慢慢就好了。看来我就不是那号身娇肉贵的。
到第三天的时候,六哥告诉我我娘她们也离开了。
太好了!
这一日要弃马车换船到对岸去,然后靠步行出关。
“这就是大江啊,的确比咱们镇上的河大多了。”我忒没见识的说。镇上就一条河,我去放过河灯。
六哥的嘴角抽抽两下,让我先上船。
接下来要走路呢,幸好我是一双天足。昔日我脚很小,所以本来就到九岁上才开始缠足。那个时候老太太眼神不太好了。我在她面前偷偷踮着脚,只把大半个脚伸进鞋里,旁的藏在裙里她也没发现。因为缠足实在太痛了,我看过十姐姐的惨状着实不肯。反正每日混过请安那会儿就是。到后来在别苑,谁还管这个。要不然还真的没法走路。
起先六哥问我能不能走,我肯定的说‘能’。因为我每天要绕着别苑内墙走上个十来圈。四哥上京前跟我说的,听四哥话长命百岁。我自从想明白了,就日日如此。
我在船尾坐下,伸手去掬水。毕竟还是孩子心性,难过了几天,这一趟出行反而给我莫大的满足。见到了从来不曾见过的风景,打破了就在林府方圆三里活动的规矩。(别苑不算,被塞在密不透风的轿里抬去的,然后从没出过门)
六哥撩起衣襟要上船,忽然一顿,侧身站了一下,好像察觉到什么。
“怎么了,六哥?”
“没事。”
我们出发的时候正是夏季,可马车日夜不停的跑了四五天,竟渐渐感到些凉意。我把手从水里抽出来,看六哥还有跟随的人都背脊挺直,我奇怪的问:“有什么不对么?”
船行到半河,六哥看我一眼,“十一,你会水么?”
“不会。而且这水有点凉。”我往六哥的视线方向去看,十数只羽箭破空而来,直射六哥。他怎么都没法全躲开。这是什么?我们可没要草船借箭。
“那也没办法了。下水!”六哥忽然大喊一声。
我还在书呆子呢,人已被六哥抱住翻到河里。这一趟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我知道。但有六哥在身边,我便安心跟着。不知怎的,心头虽然怨怪,我却知道六哥不会弃我于不顾。有一些东西,心头懵懂的开始明白,可是还不敢戳破那层纸。
下水前,六哥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闭气’,我依言闭着,连眼都闭着,就跟着六哥向前划动。
不行了,我憋不住了。再憋下去我要爆了。估计六哥也察觉到我的异常,我感觉到他忽地凑近,度了很长一口气到我嘴里。我拼命的从他嘴里吸气。
六哥把我微微推开,继续往前划动。
不是我和六哥最先上岸,前面还有四五个人,有一个昨天还递过水给我,可现在他和人在仗剑厮杀。
岸上是一片混战,六哥把我弄上岸,我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狂打。不过他此刻可顾不得我,抽出腰间软剑对付两个冲过人的敌人,只把我推到身后。
我这才发现,六哥的身手比小柳还好,他一路拖着我边砍杀边狂奔。我心差点都跳出来了,左手却还牢牢的握着我的擀面杖。这玩意儿救过我的命,我也只有使它最顺手。
解决了好几个敌人,却还有人把手里的剑扔过来,不过目标是我不是六哥。
我想起六哥说的十一不是累赘的话,左手奋力将那柄剑用擀面杖挥开,虎口阵阵发疼。不过,我办到了。
六哥若是回剑救我,他自己就要受伤,他一受伤我们俩就都完了。他当时略一犹豫,眼角余光看到我挥着擀面杖撞开剑,便没有回身来救。
因为有其他人的掩护,我跟着六哥很快冲了出去,在江边找了处密林藏身。我这才看到江面上空无一物,方才的大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些破木板漂浮在江面上。
再联想到下水游开十来丈后听到的巨大声响,“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