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五监府的规定,正月十八,各个监府的执事们都必须回到监内,开始着手准备正月二十假满后重新开课的诸多事宜。
于诸多事项中,长执事魏晋特别强调了有关核对紫云监内弟子成绩的事宜。聂新月微微一怔,这才想起小年那日因结界的事,容止水盛怒之下,要她一日内核对完了整个紫云监弟子的成绩。
时值魏晋正安排诸执事的任务,聂新月不好打断,只好等大家散去,魏晋也回到书房之后私下里交上成绩册,去头去尾地与魏晋说明此事。
那魏晋正坐在桌案后,奋笔如飞,听聂新月说完,抬起眸子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转而笑道:“如此甚好,这成绩本就是要核对两次,这一次全当复核。辛苦了。”说着将手中狼毫放下,颇有几分关切之意的问道:“第一次于灵墟内过年,可还习惯?”
聂新月忙答道:“住的久了,一切都已习惯。”
“那便好。”魏晋点点头,又复拿起笔,敛着袖子,蘸了蘸墨水,随意地道:“也难为你了,一个人过年,心里恐是不会好受。”
念头一转,聂新月才明白魏晋是以为她与容止水吵了架,容止水才会刁难她一人审核这成绩册,丢下她一人过年。这真正的原因虽也真是有几分这个意思,但与魏晋心中猜想还是相去甚远。
不过倒也不怕他误会,过些日子,五监府里恐怕又要传出她与沐楚的绯闻来。从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又不能缝起别人的嘴,可心里终究是不怎么情愿被人胡乱猜想。更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
气氛就这样尴尬下来,两厢沉默中,聂新月为转移话题随口问道:“长执事,无缘无故的,为何审对起这成绩册来?”
“哦?你不知么?”魏晋浅浅皱了下眉,随即释然:“也无怪你。想来你在五监府的时日尚短,尚不知每年此时五监府都要选举优荐生之事。”
“优荐生?那是……”聂新月露出疑惑之情。
魏晋似是写字写得累了。趁着此机会再度将狼毫放下,一边用手揉捏右肩,一边悉心向聂新月解释:“五监府每年都会根据过往成绩表现,选取优秀弟子,推荐入灵墟正式拜师,所选取之人便称为优荐生。五个监府加起来共有十个名额。其竞争之激烈,不亚于年年需层层比试才能通过的年终考核。”
聂新月微微一怔。这些日子,处理执事阁事务、钻研结界、与沐楚的纠葛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生活,她无暇其他。甚至险些将这进入灵墟的机会拱手于人。如此下去,恐怕回家更为遥不可及。
聂新月缓缓握紧拳。家中还有父母在等待自己的归来,她不该如此三心二意。这一次,无论这名额争来有多难,她也要试上一试!
“只不过并非所有优荐生都能成功进入灵墟。”
新月一愕,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魏晋默了一默。眼角漫出丝丝嘲讽:“只因并非所有优荐生都能有缘得到当年选徒师父们的青睐。”
“原是这样。”聂新月喃喃回应魏晋,微微松下一口气。这是她决定不了的事情,所以她现在不会去想。她急切的想知道的只是。成绩平平的她要用怎样的办法,才能从偌大的五监府里脱颖而出,成为那十个优荐生中的一员。
心里正这样暗暗盘算着,抬起眼,她却瞧见魏晋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带了些遗憾的笑容。“成为优荐生的条件除去成绩,最重要的便是一年之内未受过罚。只因这一条,许多人都失去了资格,甚是可惜。”
一句话,就向一盆冷水浇在聂新月火热的心上,一下子将她浇懵了。
她是受过罚的。昔日白锦擂台之后。木连对结果不满而上门挑战于她,两人就这样在竹林里私下交手,被沐楚撞见。各自被罚禁足半月,当时魏晋也是在场的。如今魏晋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惋惜之意,瞧在聂新月眼中,除了幸灾乐祸,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意味。
聂新月呆呆的看了他半晌,牵了下嘴角,然后尽了全力地一扬,才对着魏晋展开笑容:“长执事说的极是。”她敛起目光,微一躬身,“若无他事,新月告退了。”说罢转身走向门口。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魏晋的房间走出,只是当她再昂起头时,耀眼的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发涩。就在这一刹那,从内到外的凉意,令她打了个冷战。她不知道有关优荐生的这条规定,但沐楚定是知道的。可他未曾告知她,更未曾替她说话,反而毫不留情地让她自己去领罚。这样的他,真的有在为她着想吗?
也就在这一刹那,她明白了沐楚所谓的后戏到底是什么,也明白了言清清为何会那般激动。
因为那女子半年来的努力,就在顷刻之间,被人这样轻易地,毁了。
这如附骨之疽的痛意与恨意,她此刻感同身受。只不过,她恨的是自己,而言清清该恨的却是别人。
她苦苦一笑,看来这不白之冤,她是受定了。
聂新月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已回到她的沐月居。她郁郁的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粗壮的身形堵在她的门口。
一阵风吹过,枯败的树叶沙沙作响,倏尔哒哒的坠落在地上两片。
咔吱咔吱。
冻僵的枯叶在那人脚下碎做一片,随着他脚步带起的风,四散而去。那人的步伐稳而轻,静静地停顿在离聂新月只有两三步的地方。
聂新月抿了抿唇,看着来人铁青的脸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