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岑儿端着夜宵回到厅里时,竺饮清仍然在纠结无比地踱着步子。
岑儿发现厅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有些惊讶。
“姑娘,将军呢?”岑儿将漆盘放到桌上,扭头朝着正盯着脚尖思索的竺饮清看去。
“呃……他……他……回房了。”竺饮清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是她把他气走了。
“姑娘,今日的事我听韩将军说了,听说郑相爷下了大狱,庆王爷也被放出来了,事情都很顺利,怎么姑娘你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岑儿关切地问道。
“哦,没有啊,我挺好的,那个……岑儿你把夜宵送去你们将军房里吧,我不吃了!”竺饮清勉强笑了笑,转身往后院房里走了。
“哎,姑娘……”岑儿唤了一声,见她没有回头,只好作罢,端着夜宵往澹台肃珩房里走去。
岑儿抬手敲了门,喊了声“将军”,贴着门闩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里面人说话,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想起方才竺饮清的样子,更觉得这俩人都古怪得很。
岑儿想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又敲了敲门,终于听见沉郁的一声:“进来!”
岑儿微微一惊,果然撞到火头上了!
她小心地推开门,踏进了屋里,望见澹台肃珩坐在桌案旁,身子微微后倾,靠坐在乌檀椅上,眉眼微垂,一副疲倦的模样。
“将军……”岑儿走到近前,将碧粳粥轻轻放到桌案上,温声道,“今日将军劳累,喝点粥,早些歇息吧!”
“她呢?”澹台肃珩抬起眼帘,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哦……”岑儿心思转得极快,立即接了口,“姑娘回了房了……”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姑娘让岑儿送粥过来的。岑儿觉得姑娘还挺关心将军的!”
“她?”澹台肃珩喃声念了一字,哂笑一声,不置可否。
“将军,这粥还是趁热喝了吧!”岑儿见他面色阴冷,不敢再多言,连忙转了话题,抬手将桌上的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澹台肃珩却没有动作,目光往桌上望了一瞬,侧过头看向岑儿,语声淡淡地道:“岑儿。我是个不值得相信的人吗?”
“啊?”岑儿震了震,惊诧地望着她家将军。好似突然不认识了一般,“将军……您没事吧?”
“怎么?我问的话没听懂吗?”澹台肃珩目光微微一动,又问道。
“不是,”岑儿凝了眉,仔细地朝那张俊秀不凡的面庞望了望,“只是将军今日有些奇怪,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岑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澹台肃珩幽幽一笑。自嘲地轻哼一声,眼神飘忽起来:“我只是突然不明白,一个人要怎么做……才能让另一个人真正地相信他……”
岑儿抬着眼看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子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在澹台府待了这么久,她从没有在这位将军脸上看到过此刻这般表情。
他蹙着眉眼,深眸中飘出散漫的目光,视线毫无焦点,倦怠地望向正前方。他的薄唇泛出青白色,抿得极紧。那张冷峭的面容上透出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怅惘。
“将军说的是……姑娘吗?”岑儿试探地问道。
澹台肃珩微有一怔,凝了眸光,半晌才道:“你知道?”
岑儿点点头:“将军待姑娘不一样,岑儿看出来了!”
“呵……”澹台肃珩淡淡一笑,“有这么明显吗?”
岑儿又点了头:“岑儿先前觉得将军待灵犀郡主应当是极好的了,如今看来,好像将军对姑娘才是最不同的!”
岑儿说到此处,顿了一瞬,看看他的脸色,又道:“岑儿想,将军应该是把姑娘……放到心里去了吧?”
澹台肃珩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了首,没有再说什么。
岑儿在一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思忖了一番,柔声道:“岑儿虽然不知道将军和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岑儿觉得若是换了我,倘若对一个男子真的没有一点信任的话,是不会愿意留在他的府上,也不会愿意扮成侍卫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的,不管是出于何种缘由,那都是极难做到的!”
说完这番话,岑儿便躬身朝他施了一礼,轻步退出了门。
房中的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站起了身,立了半晌,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大步走出去。
他穿过影壁,沿着长廊往尽头的厢房走去,刚走到拐弯处,忽见一个黑衣身影从竺饮清的房里走出来。
澹台肃珩一惊,正要上前,却见那身影转过了身,手中似乎握着一把剑。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地关上了门,随即从腰间拿出黑巾,蒙上了面。
那身影——竺饮清?!
澹台肃珩猛然想起,昨日为了让她去各处“送”信,恰好替她备了一身夜行衣。似乎就是这一身!
她这么晚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郑全下了狱,难道……她这就要离开了?!
想到这一层,澹台肃珩心头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逼上心来。
昏暗恍惚的笼光下,他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本含着惊讶和疑惑的目光渐渐冷却。
遥遥望见那黑衣身影快速跑进园中,飞身一跃,上了后墙。
澹台肃珩从满心复杂的郁结中清醒过来,没有一丝犹疑,在那个身影跃下墙时飞身跟了过去。
竺饮清飞快地穿过长街,一直往东走去,一连过了好几条街,才到了一条僻静的暗巷。
她停下步子,警惕地往四周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