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也只好不想了,既然琼海军这么早早就认定了后金满洲必为大敌,他们郑家到时候也少不得要跟着掺一脚,早点去了解下对手总不是坏事。
作为明朝一系将领,按理说郑芝龙本应该去乘坐那条“大将军号”的,不过除非是跟在短毛军将旁边,否则他决不会上那条船——因为那条大将军号的舰长姓俞,乃是万历朝抗倭名将俞大猷的孙子。原福建总兵俞咨皋的某个儿子——而俞咨皋当初就是因为被他郑家水军打得大败,被朝廷去职下狱,甚至都为此丢了性命。而他郑家则凭着那一场胜仗将朝廷的意志从剿灭改为招抚,却从此踏上飞黄腾达之路。故此在他郑家与老俞家之间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当初在决定“大将军号”舰长人选的时候,郑家也曾经动过不少心思。这舰长人选当然是要由朝廷做主,但无论是谁都得经过短毛的培训和审核——短毛决不会同意把这艘巨舰放到一个外行手中。因为有短毛这一关卡着,朝廷那边有些奇葩的想法就提不出来了。然而那帮文官对于“派系”“制衡”等政治手段的玩弄实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哪怕郑家在京里使了很多钱,哪怕他们自愿为“津门舰队”提供了许多辅助船只。但对于最核心的这个舰长人选,朝廷却根本没考虑过已经成了气候的郑氏家族成员——比如各方面条件其实都不差的武进士郑鸿逵,而是一转手不知从哪儿找出个俞氏家族后裔来。
到了短毛那边一审核:抗倭名将的后代——根正苗红;他爹在福建一直统帅的水师部队——海军世家;再加上其本人也曾参加过澎湖大战——富有经验;于是便被送到了吕宋那边的培训班中接受训练——整个过程中表现也很优异。ok,那就是他了!至于他跟郑家之间的仇恨……短毛和朝廷一样不关心。或者往深里说:短毛也是会玩手段的。
这样一来郑芝龙就不得不小心一些了——不管是眼下还是将来。将来姑且不论,眼下郑芝龙脱离家族武装,他只带了一名随从。由于短毛极其痛恨倭人,他最为信赖的那些倭人护卫都没能上船,所以他只能在总督号上找了间舱房,出入都跟文德嗣一起行动。
这一日,时至正午。正在船舱里休息时,郑芝龙忽然听到一阵骚动,甲板上似乎有不少人在跑来跑去。他这种人自然极其警醒,当即翻身跃起。让随从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很多人都跑到船头去,不知是看什么热闹,就连那位“文司令”也在其中。
于是郑芝龙也跟着走上甲板,来到船头时正看见文德嗣举着一个望远镜朝南观望。望远镜郑芝龙自己也有,举起来朝同一方向看了半天,却没见到什么。便有些奇怪的朝文德嗣询问,后者笑着解释道:
“后方总部怕我们赶不及,又特地从琼州岛本土派出了一艘快船,运送外科医生和医疗器械去辽东。他们于两天前从琼州岛出发。也是走的这条外洋航线,电报中说快要赶上我们了。”
“两天前?从琼州岛?”
郑芝龙连续用了两个问句,而文德嗣则很肯定的点点头:
“是的。”
文德嗣明显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一顿又补充道:
“那船很快……非常快。”
过了片刻,那艘文德嗣口中“非常快”的船终于出现了,起先还只是桅杆上的瞭望员在呼喊。之后还没等郑芝龙举起手中望远镜,他便能从海平面上看到那条舰船的帆影了。
当那条舰船的全貌展现在郑芝龙面前时,后者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郑芝龙并不好色,但这条船的出现却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惊艳”,就连当年初次见到全岭南最出名的头牌美人时都没这种感觉。
——那条船真是太漂亮了!尤其是当她此刻全速在海上飞驰的风姿——细长而尖削的曲线型中空船首轻松劈开每一个浪头,整条船上满布帆索,包括从船头至前主桅上挂了一长串的三角帆,前中后三根主桅上挂满了方形主帆,连同两侧都有外伸的帆桁,上面挂着辅助的翼帆。所有的船帆都吃足了风,推动细长船身宛如滑行般轻盈从水面上掠过。雪白船帆与琼海军惯用的白色船体混杂在一起,让郑芝龙感觉自己看到的仿佛不是一条船,而是他从前还名叫“尼古拉?一官”时,在荷兰总督那里见过的一只天鹅!而且还是要正在踏水起飞时,那姿态方可与其比拟。
郑芝龙以往也曾经看到过的琼海军的快速纵帆船——当初淡水河口大战时快速帆船队全部的五条船都在他面前展示过。但那时候他也无非只是感觉这些船很快,很漂亮,却并没有眼下这种简直给人以颠覆性的观感。
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前面那两个型号船体都比较小,单桅船和双桅船依然脱不了试验型号味道,而到了三桅这一款,才真正可以安装足够多的船帆,真正把飞剪船的性能充分发挥出来。而其外观水线也真正达到了这种船型的完美阶段——就好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成长到十七八岁,虽然只有短短几年的差距,却是小女孩和妙龄女郎的差别一般。
此时的郑芝龙,就感觉自己仿佛是见到天下最美的女人。只可惜与美人的邂逅总是短暂无比,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那艘白船,贪婪注视着她的每一个部分,恨不得能将其牢牢刻印在自己脑海中,除此之外什么注意不到。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