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设在乾坤殿内,清冷的月光穿透云层宣泄在殿外漆金的台柱上,若寒霜铺洒,为白日的恢弘奢华平添了份鬼魅。
冷冽的寒风吹过,殿外站立的宫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悄悄瞥了眼殿门后又立即挺直脊背,里面静谧无人出声,新皇从帝宫回到书房后,周身便涌动着黑沉低压的气息,鹰眸中透出的寒光隐隐夹杂着一丝暴戾,素日温和的四皇子,自登基后整个人的性格越发捉摸不透。
殿内烛火通明,暖融的熏香萦绕,挥发着丝丝安养清神的效用,一身紫色龙袍的慕容烨天侧卧在镶金软榻上,鹰眸半阖姿态慵懒,俊美绝伦的面容不见半丝情绪洪荒之本源不朽。蜷缩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面前的龙案上,轻重缓慢,声声击在旁边伺候的人心里。
慕容烨轩不知道皇兄深夜召唤自己何事,他自己的思绪完全被乐正锦虞牵扯住,通往乾坤殿的路上已经揣测千遍,最后思忖是否是西陵发生了变故。
“启禀皇上,六皇子来了。”先前去找寻慕容烨天的太监领着慕容烨轩隔着殿门高声通报。
“让他进来吧!”慕容烨天闭着眼冷声吩咐道。
片刻后,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皎洁的月色如迸碎的冷玉零落进去。慕容烨天深邃的眼眸张开,眉间微蹙,扫了一眼身旁伺候的宫人道:“退下吧。”
宫人抬头扫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六皇子,面色凝重隐有担忧,却也不敢出声,兀自隐身退下。
慕容烨轩扫视了一眼龙案前坐着的慕容烨天,此时他已卸下了白日的帝王威严,但身体隐浮的寒气却仍旧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皇兄深夜召唤烨轩是何事?”慕容烨轩疑惑地开口问道。
“这是宇文睿派人送来的回复,你自己看看吧。”慕容烨天伸手拿起龙案上一本回折递给他。
慕容烨轩心漏半拍,毫不犹豫地接过,待打开后扫视了上面的内容一眼,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张狂霸道的墨色字迹透着份咄咄逼人,他已经答应了西陵的借兵要求,也承诺不会再暗动西陵,但是责令慕容烨天立即将太后毫发无损地送回东楚。
白纸黑字无一不在宣扬着九州霸主为太后的隐忍。
慕容烨轩敛下眸中激起的涟漪,躬身道:“对东楚而言此乃幸事,恭喜皇兄。”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慕容烨天鹰眸紧盯着他,从口中吐出的话却是意味不明。
慕容烨轩心中一动,直起身躯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淡然的面色不改,“这是自然,此事能解燃眉之急,对我西陵而言是再好不过。”
他弯腰屈下,坚定道:“烨轩愿为皇兄分忧,应宇文睿要求,将人毫发无损地送回东楚。”
慕容烨天却是不回他的话,目光转移到龙案上的烛火,深邃地似要将跳跃的烛火吞噬掉。
许久才幽幽一叹道:“朕还是那句话,乐正锦虞不是你该接近的。”
慕容烨轩不去探究他话语中的深意,垂首道:“臣弟知道。”
“若东楚应了西陵的条件,朕必定会送乐正锦虞离开,宇文睿也定会派人来接应,到时你便再次将她劫走,这样一来,东楚就不会再怀疑迁怒西陵…”慕容烨天冷笑一声,“这便是你所谓的知道么?恩?!”
慕容烨轩大骇,单膝跪地呼道:“臣弟…”皇兄是如何知晓?莫不是——
定是自己心神皆在乐正锦虞身上,才未觉察到皇兄的踪迹。
事已至此,他咬了咬牙,“求皇兄成全!”
“你真当她会愿意随你离开?!”慕容烨天嗤笑,向来洒脱自如的他遇到感情之事居然如此愚昧!“乐正锦虞有一点未说错,你自作多情的本领的确令人望尘莫及!”
“暂且不提她对你毫不留情痛下杀意,只凭身为太后竟与名义上的皇儿有染,这样的女人值得你如此么?极品圣医!”慕容烨天的眼眸中厌恶之光毫不掩饰。
“我不在乎!”慕容烨轩反驳道,那日在东楚的树林中,火堆旺烧映衬下的清绝容颜,眼中对平静与安宁的渴望丝毫不似作假!他游历天下多年,自认识人不会偏颇,他以为自己最初的情动在水下蹁跹初吻中,但事实却是在她之后睿智果断的作为,他坚信她与他是一类人,定是身不由己而已。
“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便要拿整个西陵与东楚抗衡么?!”慕容烨天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臆想,“宇文睿是何人?怎会如此容易便会被你糊弄过去!”
他冷声笑道:“恐怕在你欲带乐正锦虞走的时候,她会第一个将你揪出来扔在宇文睿的面前,来维持她东楚太后的至尊荣华!”
“起来罢!”对上慕容烨轩面上的震惊,他从龙案中起身,如白日般轻拍他的肩胛,柔声劝道:“你要知道,女人之于权势地位的疯狂,有时远比男人要深得多!”
现实被慕容烨天残忍地剥开,慕容烨轩只觉得那包裹着的美好期盼只剩下满目的鲜血淋淋,无一不在肆虐张狂地在嘲笑他的无知与蠢钝。
但他怔忪地摇了摇头,好似安慰自己又好似其他,喃喃低语中声若细蚊,“总要试过才知道。”
慕容烨天面色一沉,他怎么就忘了他这自小便认定南墙不回头的皇弟的性子!
心下微缩之际,慕容烨天手掌速动。
顷刻间,毫无防备的慕容烨轩睁大着眼睛倒了下去。
“就算乐正锦虞愿意与你离开,但如今时机还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