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山,安汀闲下来就往县城里跑。
老搭别人家的车,也是件麻烦事儿,安汀索性花了四贯多钱,买了头公牛——这里的公牛相当于地球上的母牛,能下小牛崽也能产奶的,安汀看中这点,直接就拍板买下了。
照赵一平的意思,安汀就是个败家的。
她还没分到地,这牛整日里白养着,好吃好喝伺候的膘肥体壮,却只拿来拉车。拉车就算了,她三天两头往县城里跑,不卖东西,偏偏又买书又买点心,这再怎么有点家底也架不住她这么花啊。
偏偏她的爱好又变得快:几天前还眼巴巴驾车去买的点心,过两天腻了,吃一口就放着不动了;当时强烈要买的布料,回来又嫌弃花纹不好看;澡豆不好用、护手膏油腻难闻、毛巾质地太粗糙……直让赵一平翻白眼都快成了习惯。
更让赵一平吐血的是,这人竟拿了千文一刀的宣纸入厕用,还嫌弃那纸张不好使……几次被气得倒仰之后,原本安汀在赵一平心中的谪仙形象,已经消失得差不多。
赵一平心情平复了,才发现,原本打听安汀家境、婚否等等情况的人,竟少了许多。
安汀长得好,个性和善,还会医术,再加上浑身那种清灵的气质,当初镇住了全村上下,和她比起来,县里的大家姐儿竟也成了奴仆似的人物,私下里,人人都说她出身不凡。
安汀的家世大家都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番,知情的赵一平和赵夏自然不会说实话,只说是赵一平远房的表亲。不管怎么说,她们这小村子哪能迎来这种仙人般的人物。有适龄儿子的人家,难免动了心思。
可毕竟这农户家嫁儿,还是想找个勤快能干,能攒家业的。纵使安汀有千般好,也抵不住她的花钱如流水。她眼下家产全无,还这般花费,即便是以后分了百亩良田,那收成也远远够不上她的开销。这么一想,大多数人也就打了退堂鼓。
赵一平以为这就是安汀的目的了,谁知,她一点儿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到了后来,往山上跑的时间少了,反而去城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嫌麻烦,索性直接在城里住下,一住就是十几天。
赵一平一次进城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竟和知县的女儿常翎交了朋友,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一点儿也没有之前陌生的样子。常翎在县衙耳濡目染,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而安汀,坦然自若,一派云淡风轻,并不比常大小姐逊色。
赵一平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安汀,果然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等天再热点儿,安汀又不爱往城里跑了。
七月的酷暑,她躺在摇椅上,手里拎着本书,趁着柿子树的荫凉睡得舒坦,睡醒了,白果把井水里泡着的野果或者是果子榨成的汁提上来,入口清清凉凉的,浑身一阵舒爽。
要不然,就拎着钓鱼竿,晃到有树荫的溪水边,下了钩,就自顾自地看书,睡觉,等睡醒了,有鱼就眉开眼笑地拎回家做菜,没鱼上钩也不急,照样晃悠悠地回去。
县令家的长女常翎,长时间不见她,便到村里来拜访她,见她这种做派,着实羡慕了一番,硬是在安汀家住了几天才走。
这事儿,让整个村子都颇为轰动。
县令是什么?对于村人来说,管着村子大小事务的里正已经是极大的官了,那管着整个县里百姓生杀富贵的县令,那简直是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可这县令的女儿,竟然和安汀成了朋友?不少人心里又打起小算盘。
她这日子过得悠闲,看得赵一平牙痒痒,眼里各种羡慕嫉妒恨。
水稻收割的时候,安汀也去过赵一平家的地里凑热闹。
赵一平家有七亩水田,这些水田不是连成一块儿的,近的还好说,离得远的光是走到地边,就费了一番时间。等开始割水稻,起初安汀还兴致勃勃,没过多久,就没了兴趣。坚持了一天下来,第二天再不去了。
水稻收割完,赵一平也没闲着,去穗,捣米,堆稻杆,忙的不可开交。水稻杆在他院子外堆了几堆。不光他家,整村的人家都这样,一时间空气中都弥漫着稻米壳的干燥气息。
安汀来了一圈,鉴于上次收割水稻时的经验,倒没说要帮忙捣米,看了会儿就围着她家的稻杆堆转,忽然一拍脑袋,喜滋滋地问赵一平要了一大捆稻杆。这稻杆没什么大用,村里人多拿来烧火做饭,赵一平很爽快地答应她,还道是需要的时候尽管拿。
这一拿,就再没动静。
赵一平有点纳闷:这烧火做饭也不是一次两次,那么点儿稻杆一两次就点完了,怎么就没见她再来。她还想着要不要顺便带一捆过去,谁知,没过多久,安汀请她过去,献宝似的抱了一摞纸出来:“你看这是什么。”
赵一平瞄了一眼,说:“这是从哪里买来的?看着质量挺糟糕的。”
这纸,看上去确实糟糕。草茎之类的很明显,绝对当得起“草”纸这个称呼;摸起来很粗糙,色泽发黄,绝对不像是镇上卖的宣纸。她虽然没买过,不过安汀买过,她跟着进店里,可没见过柜台上摆这号纸。
“……我做的。”安汀摸了摸鼻子。
赵一平木着脸再看看那纸,捏捏,研究研究纸上的草茎,抬头:“水稻杆?”
安汀点头,嘿嘿笑了:“宣纸确实是贵了点儿。水稻杆做出的这纸,粗糙是粗糙,可是节省不少呢,做着也不麻烦。你看这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