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乍起,卷起骑马之人的衣服下摆,偶然交缠摩擦在一起,却又马上分开。
好似此刻霍天佑与定北候之间的关系,明明该是亲密无间的父子,却偏又带着疏离。
定北候扬起下巴,眼神一闪而过的黯然,他连头都不曾侧一下,淡淡道:“你别忘了你哥哥的腿是怎么落下病根的,你为他做这些,难道不应该?”
霍天佑握着缰绳的手指陡然一松,只一瞬,他便又重新牢牢握住了缰绳,极平静道:“十二年了……我还的还不够吗?就算是债,我想……应该也早够了。”
飘渺的声音合着哒哒马蹄之声,转眼便被湮没。
逆光之中,他就那么挺直了脊背,如同矗立于一片茫雾之中的巍峨高山,带着不肯屈服的精神疾风而去。
风中一声叹息,定北候额上皱纹陡然加深了几分……
…………
此刻的长乐镇正笼在一片灿烂如锦的霞光之中,高低错落,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
光线略显黯淡的屋内,陆淑怡正端坐妆台边,墨菊十分娴熟的替她梳着头发。
黑发如瀑布一般轻轻散在脑后,流泻着她最好的年华。
陆淑怡抬手捏着眉心,十分无奈道:“不想去的热闹,偏偏非得去,哎呀呀,真是烦恼啊……”
墨菊顺手将一支十分精致的梅花簪子簪在秀发之中,也道:“是啊,连老太太和咱们太太都发话了,不去确实说不过去。”笑一笑又道:“去就去吧!都去,您还怕出事啊?”
“盼儿呢?”陆淑怡略一回头,盼儿就在身后伺候着。
她问道:“李平安那边,你可告诉她我晚上要去聚宝楼了?”
盼儿点头道:“告诉了,李平安说让您放心去,他已经往外头送了信,霍二公子留在长乐镇上的人,会在暗中保护您的安全的,要您放心。而且……他也换好了班,今儿晚上也会去聚宝楼当值,所以您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盼儿一再安慰,陆淑怡听了心里也觉得安定了许多。
还好霍天佑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人,不然晚上钱文昌他们真有什么诡计,她一个弱女子,还真不好对付。
“知道了。”她微微一笑,心情也好了很多,又对墨菊她们道:“今儿晚上你们跟着我去,一定要密切关注陆淑芳和陆淑琪。”想了想又忽然一拍脑门,悄悄在墨菊耳侧道:“找个机会别忘了提醒苏子文一下,晚上人多,让他小心应付陆淑琪她们。”
那傻小子心思有时候又太单纯,都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万一被女人设计了,那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想赖都赖不掉。
墨菊笑着应了。
暮色渐至,陆家外头一字儿停了几辆榆木马车,又有着青衣的丫鬟放好了脚踏。
七八个衣着鲜亮的女孩子说笑着依次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而动,往东市最繁华地方而去。
聚宝楼是长乐镇最有名的酒楼,钱文昌早早就派人包下了场,这样以来,陆家的女孩子们也不用害怕被陌生男子盯着瞧。
下了马车,举目望着一眼收拾的十分干净的聚宝楼,墨菊扶着陆淑怡的胳膊走在队伍的后台,小声道:“瞧着倒是不错……”
“恩。”陆淑怡应了一声,衣袖猛然好像被人扯了一下。
陆淑怡一愣,转身一看,不知何时何泰竟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陆淑怡一阵诧异,匆匆一瞥,便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去。
“你的腿伤还没好?”何泰脚步轻轻又跟上了两步,一前一后正好隔开了女子小半步的距离,可又正好能听见对方说的话,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陆淑怡略一迟疑才开口道:“还没大好……”
“看来伤的不轻。”他几不可查微一叹息,道:“那日我本想去看看你的,只是你也知道,男女有别,我怕惹人非议,没敢去看你……”
陆淑怡急忙打断他的话茬:“多谢泰表哥关心。”语气一重又道:“我没事,我很好。”
前世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多关心关心她,但是他总是淡淡的,似乎对谁都一样。
现在这样的关心算什么?
难道还想来掏走她的心,然后狠狠的摔个粉碎?
眼前忽然又如梦幻般出现了一张俊朗非凡的脸颊,在冰天雪地里,他连头都不曾回一下,独独留她一人忍着风雪,绝望嚎啕着流下眼泪……
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脚步亦加快了几分。
可是他仍还是追了上来,保持着方才的距离,十分不解道:“表妹为何有意避开我?难道我……不不不,难道先前那些流言对你造成了困扰?”
先前的流言都是陆淑琪她们刻意制造出来的,当然,也是因为她不懂事,活该,才会被人抓住把柄,扼住咽喉。
“我不知道什么流言,也不知道何为疏远,我只知道男女有别……”
一眼之后,陆淑怡飞也似的挤入陆淑静和苏良玉之间,再不给何泰任何说话的机会。
天色愈暗,聚宝楼门廊上的灯越发明亮,冷风一吹,影子正好斜斜投在何泰的身上,像是巨大阴影一般罩在他身上。他皱着眉头,眼里有微不可查的疑惑和伤感缓缓流过。
“哥哥方才是在对谁说话?”何昭儿高挑双眉,一脸不悦表情,她身边立着的陆淑芳也若有所思看向陆淑怡,眼神一片冰冷。
“没谁,自言自语罢了。”何泰负手与后,脸上的表情极淡,眼光所及之处,正好又瞧见了陆淑怡那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