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需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太后听得这样的话,想来是未曾料到,不觉呆了一呆,方才道:“你可仔细查验过了?若是有什么错漏,哀家断断不能轻饶了你。”。
崔万海磕头如捣蒜,冷汗留得满脸都是:“借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瞒太后。太后若是不信奴才,太医与汤官都在外面守着,太后娘娘可以叫了太医和汤官来问话。”。
太后还要再说话,却是皇上摆一摆手,不露痕迹地截断了太后的话头:“既是如此食性相克,也怨不得人,便也无需再追查下去了。好生葬了那个宦官就是。”。
他转向大殿下的诸人,面色平静如水,仿佛方才的杀机立现不过是一场笑谈而已。
皇上徐徐道:“让各位爱卿兄弟受惊,还请不要怪罪,继续享乐,尽兴而归为上。”。
王娡暗中看着吴王,只见他几乎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拧着的眉毛也放松下来。
只是吴王妃倒是表情没甚变化,想来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坦然样子,让人不敢疑心她。
那样坦荡的表情,王娡几乎以为自己错怪了她。
殿下众人虽是不解事态剧变,心知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只是倒也乐得附和皇帝,于是赵王带头,举杯恭祝皇上。
各诸侯亲王复又举杯推盏,殿内重新一片欢声笑语。
王娡看着皇帝,却是正好碰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视,皇帝的眼里有着隐藏极深的恨意与不甘,那样陌生的眼神,王娡只在他谈起先帝病重时见过一次,却再也未能忘怀。
如今乍然再见,王娡知道,此番皇帝当真对吴王动了杀心,只待时机成熟,必得除之而后快。
他们二人隔得极远,王娡无法说话,却默默伸出汤匙,舀起面前的荷花鱼汤,乳白色的汤汁冒着微微的热气,鱼肉洁白细腻,当真是上好的补品,她微笑着一饮而尽。
镇明你看,尔今,我为鱼肉,便只能忍耐。
皇帝见她这样,先是面露不解,随后便是明了了的神情,微微一笑,几不可察地冲王娡点了点头。
好在他们二人,仍旧是彼此心意相通的。
一时宴毕,便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歌舞。
舞姬鱼贯而入,云袖楚腰,婀娜动人。
宫中舞姬大多来自西域,最是柔情婉转,身姿曼妙,且眉目如画,既有中原女子的内敛,又有西域女子的风情万种。
只是今日众人劳累整日,又受了惊吓,如今丝竹弦乐不止,倒是让人觉得头疼不已。
皇帝皇后与太后兴致不减,众人也不敢多言语,只得强撑着观赏。
王娡腹中有微微的疼,膝盖上的伤也隐隐作痛,只是不敢告退。冷汗涔涔而下,几乎将脂粉洗了干净。
姁儿见的她不好,当即白了脸:“姐姐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不适?”。
王娡摆一摆手,示意她声音小些,眼见着粟婉容有意无意投来讥诮的目光,她越发不愿意显出弱势来。
到底是皇帝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抬起声音高过丝竹之声,问道:“娡儿怎么了?可是不适?”。
王娡挣扎着摇一摇头:“臣妾并未有不适,想来是饮酒多了些,现下有些心慌罢了。”。
皇后体贴她,低声对皇上道:“王妹妹想来是将近临盆,如此劳累一日动了胎气。容许臣妾替妹妹告个假,让妹妹先行回宫歇息罢。”。
皇上目光多了几分担忧:“既然这样,青寒先扶娡儿下去歇着罢,记着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看一看。”。
王娡闻言,如得大赦,谢恩之后便搀扶着青寒慢慢走了下去。
回到殿中,她顾不得歇息,便唤容芷:“去请邓铭庭来,别惊动了人儿。”。
容芷知道她所谓何事,便答应着出去了。
青寒端了一碗蒸酥酪来,嘴里微微有些埋怨:“小姐如今也该顾及自己身子,凡事不可太过要强。”。
王娡舀一口送入嘴中,含笑道:“你懂些什么?”她慢慢地抚摸着光滑的彩瓷碗:“我若是自己要求回宫,那便是扫兴与大不敬,日后必成了话柄。且深夜喊邓铭庭过来,若是被人看见了,将来终究是不妥当的。唯有皇上允许我回来歇息,吩咐我找了太医,方才一点错处也没有,反而能多得怜爱。”。
青寒替她打来热水,将玫瑰花露滴在水中,霎时间满室芬芳。她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小姐事事算计,当真辛苦。”。
王娡沉默半晌,道:“罢了吧,幸而如今还有命留着算计,你且看看程喜月。”。
青寒听她骤然提起程喜月,心中也是不忍,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芳魂已逝,哀荣何用?
程喜月便是自己的前车之鉴,那样美丽温和的女子,不过是一朝不慎,便做了孤魂野鬼,死后还要背负着永远无法洗净的罪名,几乎连累了家人。当真是可怜至极。
自打程喜月死的那一日,王娡便亲手埋葬了旧日的自己,她害怕,也不甘落到这样的境地里去。
皇上的宠爱不过是朝秦暮楚,终究是不可靠的。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只有如同太后一般,事事以权谋计,能为皇帝分忧解愁,方才是上上策。
邓铭庭想来是记着王娡昨日说了要召他前来,来得倒快。
王娡吩咐青寒给他端了一碗酥酪,让他热热地喝了下去。又遣退了众人,殿中只留下青寒,容芷二人伺候着。
她有意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