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宴请,不讲求精打细算,尤其是在诸方来朝之时,更是极尽铺张以显示脸面。因此今日菜色多珍奇,连惯在宫中生活,见惯富贵的王娡也不免暗暗惊叹。
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几个老太妃围着太后殷勤布菜劝酒,惠太妃也在其中,不见异动。
皇上皇后也是一派相敬如宾的神色,互相举杯致意。
王娡暗自发笑,想来内里皇上无论如何不喜皇后也不会在大臣们面前表现出来,仍旧是帝后一心的样子,才可平息流言蜚语。
王娡嘴里吃着菜,眼光看着隔壁席上的各位大臣。
中有一人,黑发棕髭,身体健壮,谈笑也比别人更为宏亮,似乎极意气风发的样子。
王娡凝神看了一会,想起容芷前些日子和自己说的。原以为是个书生模样的中年才俊,哪曾想竟是这般模样?如此粗鄙不堪,倒是白白辱没了宫中女子。
她低头莞尔一笑,如今看来两人隐藏的也好,只是纸难包住火,如今自己只要稍稍揭开一点,顷刻间便是星火燎原,不可收拾。
她正想着,就听见“哇”的一声。那声音极大,众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回首一看,正是锦儿,似乎吃了什么掌不住吐在了宫女的手中,极为不堪。
王娡暗暗皱眉,这样子也实在是见不得人,丢尽了天家脸面。
皇上也有些不高兴,道:“锦少使身子不痛快,便不要勉强了早些回宫歇息罢。”。
却是锦儿抬起一张脸,煞是楚楚动人,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有了三个月身孕,吃东西难免恶心,御前失仪,请太后与皇上皇后见谅。”。
短短一句话,王娡觉得血液都回灌到身体中,一时间惊骇难言。
她恼怒自己怎么这样蠢,竟是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想到锦儿会有了身孕。
众人闻言,也都是惊骇之色,这消息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到底是太后城府老道,旋即沉静道:“有了孩子是喜事,不必慌张害怕,一切按照祖制来就是。”。
皇上也微微回过神来,道:“按照母后的意思,传朕的旨意下去,进锦少使为良人,赐居….赐居白春宫。”。
王娡心中轻轻一动,白春宫原是万静田居所,这样看来,万静田皇上是不打算释放她出来了。
大臣们事不关己,纷纷贺了一贺也就罢了。后宫妃嫔们却是息息相关,个个神色各异。
王娡内心也是五味杂陈,虽说锦儿此刻尚不得宠,只是日后生男生女尚未可知,若是一举得男,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变数来。
姁儿面色有些苍白,王娡看着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原以为能在皇上跟前有些起色,此刻横刺里出来一个锦儿,更是让姁儿的身孕显得微不足道。
想到此节,她不禁有些暗自着恼锦儿的心计深沉,偏偏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让人想要忽视她都难。
王娡饮了一口手边的西域葡萄酒,对上许云欢清冷的眼神。
此刻众人皆有些醉了,唯独许云欢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凌厉冷漠,倒叫人格外清醒了几分。
王娡放下酒杯,沉静心思,告诫自己不能乱了阵脚。事到临头也需要不急不徐,一步步为之才可。
如今锦儿有了身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况且即便她再怎样不喜欢锦儿的性子,终究孩子是无辜的,她也是为人母亲的人,断断做不出来这样狠毒的事情。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妹妹与之并肩而立,平分秋色不至于一家独大。
歌舞依旧华丽,丝竹之声不绝。王娡到了一半的时候觉得腹中有些恶心,便和皇后说了一声,将烟雨交给青寒抱着,自己出去透气更衣。
容芷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一路上也不发一言。
王娡知道她性子谨慎,殿内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自己出来了,此刻难免隔墙有耳。
一时间两人到了旁边的偏阁,王娡解开衣带,勉强笑道:“当真束缚的紧。”。
容芷替她抚一抚背,温声道:“娘娘辛苦了。”。
王娡长长叹一口气:“倒也不怎样辛苦,只是这几日劳累多了,身子越发虚空起来。”。
容芷垂目不言,王娡想起一事,低声道:“今日在宴席上,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容芷目光微微一动:“娘娘是说公孙止大人?”。
王娡笑而不语,目光中一点闪烁的隐晦。
容芷也露出一点诡秘的笑意:“虽说人多,只是这两情相悦起来,哪里挡得住呢?”。
王娡笑道:“这便是了,只是若不是咱们刻意留心,也许就被蒙骗过去了呢。此事也还得谢谢大长秋,若不是她提点,咱们那里想得到这一层?”。
容芷温和道:“大长秋不比咱们宫女,来往宫中颇为方便,因此知晓得也多。娘娘和她交好是很好的。”。
王娡抬起眼睫:“那也是要太后肯成全才是,若不是太后明里暗里有心借我的手,咱们哪里能这样便利。”。
容芷低声道:“娘娘说的是,打点大长秋的银钱物事奴婢一定月月都亲自准备好。”。
二人更完衣,信步走出偏阁。远远看见一名妃嫔模样的人带着一个宫女立在滴水檐下,抬头遥遥看着月光。
王娡觉得奇怪,这样的佳节宴饮,妃嫔们都该是在婉转媚恩,这个人怎么好端端的出来看着月亮?
走近一看,便发现是程双雁。她容貌果然是个拔尖的,在朦胧的月光下越发显得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