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凯起身说送,荀渐冷冷的说:“吃完饭,你回村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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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帮,并不是常有的事。
对于靠边缘生意过活,打打杀杀吃饭的混子来说,“在帮”也是一份保障。出来混的谁不跟着哥,身前身后谁没站着人?混的久了又有谁没有几个过肩的梁子?
你办了谁没人敢言语,必然是身后的兄弟多,可是一旦出了帮,梁子找上门,就是砍了剁了,那也是私人恩怨。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往大了说就像国恨家仇,不用传播,自在人心。往小了说就好比水喝多了要撒尿,自然而然。
一年前,韩章出帮,没几天就让人堵在小巷子里砍了十七刀。
那次是虎子第一次见死人,并且是死的很难看的人,他扶着墙干呕。东来往纸巾上洒了矿泉水擦着手上的血,胳膊肘拐着虎子,问他怎么样?虎子咧开嘴又是一口酸水反上来。
东来就笑,说:“保不齐你我将来也这么收场,就当预见未来,淡定点儿……”
昨晚荀渐匆匆离席赶回新东方,看见铐在地下室的可不正是韩蒙。
严格说,韩蒙不算是西区的人,只是在赌场做事的荷官,犯了忌讳被毁去玩了两年骰子的左手。荀渐记得那晚吩咐王建凯善后,善后不过是两个情况,补一刀了结或是踢出自己的辖境再不要出现。
荀渐知道王建凯素来不喜欢行刑废人,那晚他迟到也无非是想错过点时间。荀渐习惯了逼他做事,因为许多事必须从“不接受”到“游刃有余”到“麻木”……作为一个混的,这个过程越短,痛苦就越少。
于是荀渐逼他狠狠的砸,如果他不迟,如果他主动,也许落在韩蒙手上的也就是例行的三下,但是坏了规矩,你不忍心,就要一定要让你付出更多。
荀渐一直觉得小凯懂这个道理,他身上多余出来的只是“俗念”,从你染指江湖那一天,心里就不该有善恶是非,甚至不能信因果轮回,印在你心里的只能是规则——活下去且活的漂亮的规则。
十一岁时的那次邂逅,九年的历练,当年小凯跪在他面前说出那句“混,我跟您混!”小凯哭了,荀渐没问为什么,只是吧他的头摁在自己怀里说,“哭过这次,这辈子都不准再哭。”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建凯的善后是把韩蒙留在了身边。还以如此不堪的姿态留着他。
韩蒙是因为好几天没见王建凯,电话他不接,短信回了——“我挺好”,问虎子“哥咋啦?”,虎子说没事,问东来“哥呢?”东来说忙呢,他放心不下,约摸中秋节一定会在场子,这才自己溜进去找人。可他不知道从他进门那一刻起,恰坐在监视器前的任豪就觉得这人眼熟,于是……
荀渐什么没问先要韩蒙的电话,任豪苦笑着递过去,荀渐翻看着,里面存着“哥”、“东来哥”、“虎子”的号码,他拧着眉头给三个人发短信“我去场子行吗?”
不道半分钟,王建凯回道:“不方便,别去。”
虎子说:“去你大爷的!消停!!!”
只有东来没搭理。
荀渐登时就炸了!
清晨,不到七点钟,代表南港西区来观刑的人就乌压压的站了一院子。
事出匆忙,一层层通知下来,只说是要“罚人出帮”并未详述事由。来到村屋才看见竟是王建凯跪在院子里。
大家惊诧不已却也只能是你一言他一语的小声议论,几位扛庄的大哥在陆续赶到,都在堂屋坐着说话。但听“吱呀”一声响,小院霎时安静下来,院门推开,众人自然分开条路,荀渐黑着脸走了进来,任豪后面跟着四个黑衣镖手,也都鱼贯而入。
人群又迅即合拢了,前面的往后挤,让出较大的地方,大哥们也都纷纷入位,依序跟荀渐打招呼。荀渐只是虎着脸不做声,先在水池里净了手,自去屋内上香。敬拜之后走出来,看也不看王建凯一眼。冷道:“备刑、起火、请刑台”
这话一出,王建凯顿时惊了个冷汗直冒。可也只能由人架起来进到偏房,另有人一面燃起炉火烧烙铁,一面将刑台搬在院子当中。
南港西区的刑台也叫荆台,是高约二十公分,台面六十公分见方的铁力木台,表面密布着钢制的钝凸物。不言而喻,这东西是刑求专用,可这么多年来,王建凯只它被使用过一次。
也令王建凯万万没想到的是,二哥为他出帮准备充足,就连承刑的衣裳都备齐了,虽然那只是一条黑色的缎子长裤,可它却像不祥的符咒,罩在了王建凯的身上。
待他整好装,镖手用牛筋绳死死的反缚起他的手,这才又推回院子去。他嗫嚅着叫了声:“二哥?”
荀渐涩声说:“先说说,自己干了什么?”
仲秋的清晨,已有凉意,微风扫在他的身上,有些不自觉的瑟缩,王建凯低着头轻声说:“触了帮规,碰毒了……”
荀渐冷道:“哦,你还碰了那玩意。”
王建凯豁然心惊,不敢再乱讲话,心下明白准是又出了什么状况。二哥这回不是跟自己扮戏,是真要拿了他的小命呢。
荀渐接着说:“再想!”
王建凯不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要胡诌出什么错,对于他来说也是难的。
荀渐点了根烟,并不吸,平放在刑台上,说:“这根烟灭了你就上去跪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