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为救陆贞而挨了烧的滚烫的房梁木重重的一下,正正砸中了他的后背,太医匆匆赶来昭阳殿,割开他后背和血肉黏成一团的白色底衣,大家不免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块后背已然瞧不出来半块好肉的样子,血肉被烧焦而发黑,纵使太医已然十分小心翼翼的去割他的底衣了,底衣自血肉之上剥离开来的时候,昏迷不醒的高湛还是疼的j□j了出来。
烧焦皮肉彻底j□j在空气之中时,一旁的陆贞惊诧的:“啊——”了一声,便自知失言,连忙捂了嘴。
高演瞥了她一眼,又蹙了眉头看了眼床上趴着的昏迷不醒的高湛,面色微沉。
对于这件事情,高演有他的疑惑和不小的怒气,这些怒气来自于高湛昏迷之前的话,高演已经全部信了他的话:“阿湛也真是的,就算朕在屋子里头,也是让侍卫们来救!他这样子巴巴的冲进来,到时候朕同他一起葬身火海….”
被昭君瞪了一眼打断:“说什么糊涂话!”又转头去望着太医手下正在小心翼翼剥离着底衣与血肉的高湛,面容悲伤急切:“湛儿,哀家的湛儿如今伤成这个样子,来日待到哀家百年之后该如何去跟他地下的娘交代啊——”
说完,便已是站立不住摇摇欲坠的模样,一旁的青蔷忙的踱过来扶住。
诚然她心中想的是,郁氏贱人只配入地狱受烈火之苦,她不配升往西方极乐世界_湛伤成这样子很好,若能伤的更重一些更好!但她面上却是一副心肝儿宝贝遭了罪从而伤心欲绝的慈爱母亲的模样,青蔷跟她唱双簧一向都唱惯了,此时一看她的这个模样自然便知道她只是在演一场戏。
而青蔷她今晚连续一只布袋的红薯皆被嘉福殿的狂躁火海吞噬成了一袋乌漆麻黑的黑炭了,心中憋闷了一股气,一股想要找茬的郁气。
但话至嘴边,说出来却是十分柔和,她探头瞧了瞧,作出扼腕的悲叹模样来,道:“傍山王殿下这也真是……不过话说回来,殿下冲进火海是为了救皇上的,怎么扛了个宫女出来呢?殿下纵使是眼力再不济也不至于将一位穿着裙子娇娇娆娆的姑娘当成了皇上吧!”
这话说的十分恳切,高演蓦地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微微蹙着眉。那模样,好像真的只是在思考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她又是个十分有探究心的姑娘,这个问题想着想着一不留神便说了出来。微蹙的眉结,略略怔忪的神情,以及稍侧了些许的面颊,一切的细节都将她的真诚衬托的十分好,令人觉得她是个没有心机的姑娘,她刚刚说的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心中不解的疑惑罢了,不是来找茬的。
虽然她的确就是来找茬的。
高演看了半晌青蔷,略眯了眯眼,大约是青蔷的疑惑真的进入到了他的心底,成了他心底的疑惑。
青蔷顾自疑惑了半晌,揉着额角道:“那个时候奴婢就站在门外,眼瞧着傍山王冲进火海里头,想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来房梁木砸下来的时候,奴婢还在想,傍山王武艺高强,必定是不会被房梁木砸到的,可不曾想……”
这是第二个疑惑,在第一个未解的疑惑上又撒了把盐。
高湛自幼师从名师,学的都是顶尖的武术,身手自然也十分敏捷,寻常的房梁木砸下来根本不可能砸到他的身上。而他眼下受了这么重的伤,想必他是自己愿意被那根房梁木砸中的。一个人自愿让烧红了的房梁木砸一砸,只能说明他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房梁木砸下来的时候他正在护着谁。
这是两个前后呼应的疑问,高湛说他冲进去是为了救高演,这个动机现在已经无法取证。只能暂且相信他的确是为了救高演而冲进火场的,但是他是抱着那名宫女冲出火场的,那宫女身量娇小,温香软玉同高演天壤之别,他如何能认错人?
这个,自然也可以说是他在冲进火海之后发现里头压根就没有皇帝,然后为了让自己觉得不虚此行所以就顺手救了个宫女出来。
但,若是等闲宫女,他为了又会为了护着她而甘愿冒着被房梁木砸死的危险?
条条框框十分清楚,高演蹙着眉头看着昏迷之中的高湛,良久,又似想到什么,眼风里头略抬了抬眼,轻飘飘的瞥了眼屏风之后探出半个脑袋望着这边的陆贞。
青蔷捂着嘴,像是被她自己的揣测惊吓到一般,闷声道:“呀,傍山王殿下救出来的那个姑娘莫非是他的心上人?可她已经死了啊……”
被昭君冷声打断:“青蔷,你今日说的有些太多了!”
青蔷委委屈屈的喊一声:“奴婢……”
昭君从她手弯之中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广袖冷冷拂起一阵凉风,惊得烛影晃动:“你近来是越发不懂事了,是觉得哀家太宠着你了吗?竟然连傍山王也敢拿来嚼舌根!内侍局的事情你都忙完了吗?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晓得去善后?”
青蔷拱了拱手,垂头立于她面前。一番训诫听完,她便应声道:“是青蔷失职了,青蔷现在就赶回嘉福殿去。”
昭君唔一唔,便不再说话。一直待到青蔷退出了昭阳殿,昭君才将视线收回来一些,一回头,却发觉高演也正瞅着青蔷离开的那个方向,略有所思。
青蔷离开之时,顺便带走了陆贞。
嘉福殿距昭阳殿之间路程不远,只隔了几座宫殿,自半敞的窗台望出去,可见远处火光跃动,嘈杂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