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锦略略翻了一下帐册和银票,大致估算了一下,被上头的数额吓了一大跳。有了浜洲的经历,他是知道林景生不缺钱的,只是没想到他还挺有钱。这笔帐富还称不上富可敌国,但放在任何富户人家也都称得上一笔巨款了。就这么毫不犹豫地交到自己手上来了。燕承锦不由得迟疑起来,看了看林景生:“这……”
林景生却是不怎么在意,见他有些怔忡,似是觉得好笑,趁机亲了亲他的鼻尖,打趣道:“这钱本来是我攒着娶媳妇用的……现在媳妇都娶进门来了,我的便是你的。咱们家以后都听你的,不好么?本来想把这些当作聘礼,不过那位……”顿了顿把到口的称谓吞了回去,改口道::“你那位皇兄一向万事谨慎小心,我先把这些东西呈上去,说不定他反而还要猜忌多疑,节外生枝,那时暂且留在自己手里,反而可以随机应变。如今全交给你了,你要怎么处置都随你。”
“不过有几样东西,留在私人的手中也是无用。”他指引着燕承锦去看最下面那几张地图。
“矿藏?”燕承锦所接触的见识毕竟摆在那里,大约能认出这些地图有些标的是通商的道路,有两张五边形着票识看着不太像乞讨道的,林景生稍一点拨他就明白过来,低下头去仔细看了看图中的地貎,神色渐渐不由得严肃起来:“有一张似乎还不是中原的地图?”
林景生微笑颔首:“那地方离边境不远,方圆百里都没什么人烟……”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燕承锦吸了口气,十分复杂地看着他:“……要是早点让皇兄知道你手上有这些图纸,说不他早早就令人绑了我来换都有可能……”
“皇上也不一定舍得你。”林景生莞尔,道:“那时候皇上不信我,说不定杀人灭口才是他的最佳首选。”再说了不见兔子不撒鹰,桃子没有吃到口,自然也不能把好处全部给皇上占去。
他指点着燕承锦去看最后一张与前边都有所不同的图:“这张是海图……我当初随母亲辗转回到中原,盘缠在途中并已经用尽,多亏得族叔收留,中原的法规策略,对我等外来人等也算宽容……那时确实穷困潦倒,后来我在古籍中偶尔翻得些海外商道的零碎记载……别看现在都是在各地贩运货物,我做的第一笔生意,却是远赴重洋。这图是后来慢慢绘出来的,那时只凭一点古籍记载摸索。其中凶险甚多,也当真是运气好,今日才有命能坐在这里……”
他之前的经历,从前说起时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他不细说,燕承锦便也不问,这还是他第一次详详细细地说起。听他说到凶险处,燕承锦只觉感同身受,不由得也微微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放了盒子,却伸手来攥紧了他的手臂。
“也仅仅只有那一次,后来我们都再没有出过海,就连生意也是交给孙况他们在打理的。我不是好端端在这儿么。咱们才刚刚成亲,可要高兴些,否则传到你皇帝哥哥耳朵里我便麻烦了。”他见燕承锦紧张,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至于其余地图上的商道和矿源,都是他们贩货途中无意间发现的,后来我让他们多个心眼,便都一一记了下来。知道你想做的事有很多,都是需要花钱的。这条线若由官府出面或是私下来经营,都不失是一条上好的财路。”
“……起先我也像明达一般,是不甘心的,后来走的地方多了,经得事看的事也多了,想法倒也变了很多,西陵毕竟离我已经遥远,与其去做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倒不如过得随性些自在些,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就尽力去真正为天下人做些事情,这才更有意义。你那时治水的想法,我觉得很好,也是对传闻和你的经历有些好奇。一个哥儿,能有这般坚持和固执,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正好你写信让陆家族中荐人,我便想着来看看。”
燕承锦自从得知他的心意,虽然心里猜测,出于羞涩与忐忑却一直没有去细问,此时听他娓娓道来,顺势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只觉自己委实狼狈不塂。不由得羞愤,故作不经意撇嘴道:“想必闻名不如见面,让你失望得很。”
“正好相反。”林景生垂眼微笑,想起那个落雪的黄昏梅树下独坐的人影,那一人藏着沾了泥的袍角蓦然回首的情形。“一见钟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