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平静中无声地耗去,从一叶知秋,到叶落一地,秋去冬来。按理说,江与儒应该已经回到六水镇了才对,可是却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萦绕在晚歌心里的,是一种想见又怕见,不希望他来,又希望他来的矛盾心理。望着窗外萧条的庭院,只有雨水哗哗地下着,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手中藏蓝色的围巾从江与儒离开后就开始织,到了现在也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她织围巾的手法并不好,经常跳针,偶尔还会漏一针,江与儒也曾为此笑她。慕家祖上是做织造起家的,慕家人不仅对织造工艺娴熟,连同刺绣也是十分厉害。可传到晚歌这,竟然已经生疏了。
江与儒离开那日曾笑言,待她织好这条围巾后,就是他回来娶她的时候。誓言仍在,却是锦书难托。最后一针落下,心中一片怅然。
秋禾端着茶进来,看她捧着围巾发呆,叹气道:“今年可真冷!这才立冬多久,就冷成这样。照这样冷下去,怕是很快就要下雪了。瞧这雨,都连着下了一个月了,再下下去恐怕要闹洪涝了。”
晚歌拢拢衣服关上窗应道:“是啊,今年可真冷……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路上,一点音讯都没有。”
秋禾摇摇头,挽着她的手道:“我的好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既然已经放弃了,这围巾也没必要再送了。也不用替他担心什么了,他已经……”
秋禾忽然止住,晚歌急忙拉着她问道:“他?他怎么了?”
秋禾犹豫再三才道:“他,他回来了。小姐,长情也是双刃剑,折磨你自己也伤他。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期许什么?要么就干脆一点,跟他走吧!”
晚歌摇摇头,走已经不可能了。儿女情长,怎抵得上这一家子。她只是觉得,不能在一起,起码留个关于他的空间,留个回忆让她撑下去。
叠好围巾,她才问道:“他怎么样了?”她以为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质问她,可是他没有。失落吗?有一半。庆幸吗?也有一半。
秋禾点头道:“放心吧,他好好的。只是,被关在家里了。小姐,若是他真的来了,你到底想好怎么跟他说了没?还是避而不见?”
晚歌摇摇头,心里憋了再多话,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轻叹:“不见也好,就这样断了彼此的念头。”
“晚歌、秋禾。”隔着磅礴的大雨,余氏大声叫到,屋里的两人连忙开门迎了出去。
余氏捧着一个盒子站在檐下,脚下的绣花鞋都已经湿掉了。余氏微微一笑,把盒子递给晚歌:“这是刚做好的嫁衣,试试吧!秋禾,再加点炭火来。”
桃红色的嫁衣,晚歌看着有些刺眼。这样的红,不过是在提醒她将来的身份,不是妻只是妾。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能在自己的想象之中,这是件正红色的嫁衣。
余氏轻抚过她垂下的长发,点头道:“挺合身的,好了,换下来吧!晚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晚歌这才反省过来,自己总这样有意无意流露出心绪,还有她这张憔悴的脸,只会让关心她的人忧心。既然决定了,那就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她望着余氏微微一笑:“妈,我没事,真的没事。这嫁衣……挺好看的。”
晚歌像小时候一样靠在母亲怀里,闭上眼,内心变得平静。一个静静的下午,母女之间没有太多话,只是这样静静地依偎下去。
在她的小院吃过晚饭后,余氏才离开。顿时袭来的空虚,让她不知该做点什么好。被压在书架最下面的那本红楼梦,不过一段时间,已经开始积了尘。当初没舍得跟信件一起埋了,就注定自己难舍这份回忆。睹物思人,就这样折磨自己吧!
桌上香炉已灭,只剩一炉冷屑。屋外雨声歇了又响不知几回,她抱着红楼梦靠在床前细细翻阅。一盏孤灯,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灯火昏黄忽明忽暗。
夜已深,秋禾已经睡去,她看得眼睛发涩,这才放下书揉揉眼睛。恍恍惚惚之中,哗哗的雨声里,她似乎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不是晚歌,是小晚。
那声音,似曾相识。语气里,是道不尽地苦楚。她自嘲般地笑了笑,这样的雨夜,他怎么会来。
晚歌掐了一下自己,骂道:“睹物思人,我都幻听了。哎,睡吧,别想了。”她合上书,刚准备吹熄灯火,又听到一声叫唤。这一次,她听得真真切切。
江与儒,他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