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青春校园>大汉嫣华>第二卷 山有木兮木有枝 九十六 奔者

她什么也不曾做错,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三年前,太子迎娶新妇,她凭的尴尬,于是与二叔说,“算了吧。事已至此,一切都成空谈。”吕释之却安慰她,“阿未,你莫急。只要你安心等着,二叔一定将皇后的位置,给你捧回来。”

于是将大好年华,空掷三年。

可是有谁问过她,其实她不是非要那个皇后位不可。

长安的天空,入了春,一直是一种青灰的颜色,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她仿佛一直听的见交好的贵族少女在她离开后的切切私语,以及粘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欣羡,也有洞知,有困惑,也有怜悯。

她讨厌这种氛围。

不如下一场雨吧。在心中不乏恶意的想。

暴雨哗啦啦的下下来,将这天地间的粘滞阴暗以及各种窥伺的眼光都冲刷干净,在雨后的第二天清晨,推开窗,可见一片云天青空。

不如,下一场暴雨吧。

轰隆隆,一声雷声滚过,充耳不绝。

她的胸脯随之起伏,越来越大,忽然从榻上跳起来,拉开屋门,在门外穿上木屐,沿着长廊奔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一把取过置在琴台上自己素日最爱的古琴,用油布麻利包好,然后再度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雨势越发的大,雨水沿着廊顶的沟壑流下,在两侧铺成一道雨帘,打在园中地上,溅出一个个小小的涡痕。

这样泛着凉意的雨夜,人们都躲在屋中避雨,整个侯府在这一刻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这雕栏。这画绮,这亭台,这楼阁,在普通人梦中求之一辈子也不得的华丽府邸,却是豢养她的笼子,日复一日,她被勒紧了喉咙,无法自在的呼吸。

凭什么,我要静悄悄的待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等着未央宫中的那个男人说出他最终的决断。接受或是拒绝。

那样对我太难堪。

她奔跑在长廊上,悬在屋檐下的风灯在风中孤零零的飘摇,一如她此时被雨水浸润无所依荡的心。雨水打进来。落在她的头上,发上,身上,不一会就湿润润的浸了一层,木屐声在长廊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嗒嗒嗒,一路传了开去。

怕惊动旁人,她索性将木屐脱下,倒提在手中,继续向前奔跑。

对于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帝表哥,不敢说怪。但终究,是有怨的。

虽然说这不是他的意图,但终究。是他,将自己置到了这个尴尬的境地。

那么,如果你不能够承担我的未来,就由我自己找一条路,来安放我的人生吧。

她终于咯咯的笑出声。明亮而喜悦。因为终于看到出路。

赤裸的足踝接触冰凉凉的雨水的一刹那,是一种透心的凉。然而这冰凉的雨水,却浇不湿她此刻火热的心。

如果这拒绝最终无法避免,我宁愿,由我先做斩断的人。

从内院女眷的闺房到门人客居的西院,要穿过小半个侯府,过了西院角门,便只有一条碎石小径,再无长廊遮雨。

她拎起裙摆奔跑在这条被雨水打磨的光滑的小径上,用力的擂响了客居的门。

“贺先生,贺先生。”

门被人从里拉开,清冷的白衣琴师看着面前这个狼狈的少年学生,不由得大出意料。

瓢泼的雨水将她的发髻浇散,凌乱的披在肩头,玄色锦衣贴在身上,湿的能拧出水来。这样的吕未,应该是狼狈的。但是,当她抬起头来,露出因为激动着什么而嫣红的脸颊,以及一双明亮热切的眼眸,竟然让他觉得,仿佛冰雕的美人忽然有了生气,灵动动人。

“带我走。”她喘着气,一字一字说道。

“你说什么?”贺臻吃了一惊。

她在夜风中瑟瑟的抱紧手肘,嘴唇因为雨水的寒冷而冻成一种雪白,强笑道,“你确定,我们要站在这里说话么?”

贺臻将她让进内室中。

烛火吐出萤黄温暖的光,坐在屋中的火炉旁,吕未用厚大的布巾擦拭着头发,好一阵子才回暖过来,“贺臻,你听着,”她仰起头,静静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我要你带我离开这座府邸,离开长安,随便找一个什么地方安置下来,从此再也不回来。你愿不愿意?”

“九娘子,”贺臻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疯了?”

“疯?”她唇边噙出一抹凉凉的笑意,“也许,怎么,还是我会错意,你不是倾慕我么?”

贺臻沉默了片刻,“我是一直倾慕你,但是,这只是我的事情。你是吕家的九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书礼赋无所不能,你是命定要做皇后的人……”

“让那个劳什子皇后见鬼去吧。”吕未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我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做好准备,将过往的一切全都抛掉。”

“可是,这侯府里你的家人——”

“《周礼》还有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奔者不禁。如今正是仲春时节,咱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吕未从喉中逸出一声哼吟,“至于我二叔与兄长,他们还管不着我。”

“话虽如此,但你毕竟身份不同常人,若是,”贺臻迟疑道,“若是陛下恼羞不肯放过你我,则天下之大,亦无我们藏身之地。”

“你不了解我这个表哥。”吕未静静的看着他,“他从小心性就好。不要说我和他本无正式婚盟,纵然有,他也不会拿我们怎样的。只怕还会代为遮掩。”

她只觉胃中泛起一股酸涩,不由难受的抚胸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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