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骝的眉心不禁跳了一跳,心中苦涩至极。皇帝看起来多半是思念妻子到有些魔怔了。他身为刘盈的内侍,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刘盈和张皇后长大,是最知道皇帝对这个小了他足足八岁的“甥女”皇后的感情是如何之深的。但张皇后如今已经失踪多日,下落不明,在这未央宫最高处的宣室殿中,又怎么可能听见张皇后的哭泣之声?
但他看着面前的皇帝,只觉得口中的否定话语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虽然明知道不过是皇帝的奢望,但刘盈此时的神情却因这样的认知而在多日以来难得的明亮起来,凤眸之中也透出了隐藏期待的惊喜情绪。
一时之间,韩长骝几乎不忍卒读,但他却不得不打破刘盈的奢望,
“大家,是大公主。”
自张皇后踪迹不见之后,椒房殿中,繁阳长公主刘芷寻不见娘亲,便常常哭的厉害,只有在自己的阿翁身边才能好一点。刘盈对这个女儿素来疼爱,如今已经是寻不见爱妻,见着女儿的可怜模样,心中恻薄,便干脆将刘芷带到宣室殿伴着自己居住。
但是,纵然有了父亲刘盈的陪伴,终究不能完全代替母亲。也因此,偶尔在宣室殿中,还是会听到刘芷思念阿娘的哭泣之声。
刘盈怔了怔,凤眸之中适才明亮的色泽便忍不住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好好,不哭了,阿翁在这儿——”
繁阳公主刘芷的哭声,便在父亲的安抚之下,渐渐从大哭变成小声抽噎起来,人也依偎在刘盈怀中,一动不动。抱着刘盈的身子不肯放手。
刘盈叹了口气,抱着刘芷抬起头来,环顾宣室殿四周,只觉空空旷旷,说不出的冷清。他和女儿尚还留在原处等待,深爱的那个语笑嫣然的女子却已然不在这儿了,心中惨淡,轻声道,“好好平时最爱黏着她阿娘,之前每次哭起来。没有她阿娘哄着,不到哭累了,是止不住的。如今勉强还好。若再过一阵子,阿嫣还是不回来,好好哭的更厉害些,我也……”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韩长骝瞧着站在宣室之中的这对父女,明明满殿之中都有宫人殷勤服侍。人来人往,肃然静默,但他们站在那儿,没有了那个女子陪在身边,身影看起来竟透出孤寂之感。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酸苦至极。
……
风打在脸上。有一种疼痛之感。
地宫蜿蜿蜒蜒,从脚下延伸开去,不知前路。亦不知归途,张嫣沿着其中大道奔跑,她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已然跑了多久。只知道足上已经沾满泥泞,而她自小娇生惯养,左脚之上伤处已然疼痛不堪。连虚浮的精神状态都无法遮掩的住这样的疼痛。但抬起头来,眼前的地道却似乎依旧无边无际。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出路。
她不敢停下,怕一但停下,透支的精神体力消耗殆尽,便再也站不起来。
但她终究是太过疲惫,再也支持不下去,趺跌在地上,只觉得所有的负面饥渴疲惫感觉渐渐的回到身体之上,而抬起头来,地道依旧无望,不知道身在何处。一时之间,纵然再不甘愿,一种难以抵抗的绝望之感依旧袭上来,心气泄了,却生生从这种绝望中生出一种刻骨的执拗来。
我不服!
我不服,我今生今世并无做下恶事,勇往直前,真诚生活,只不过是希望和夫君子女在一起直到老死,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凭什么竟落得个这样惨淡收场?
我不服,
无尽的情绪在烈焰灼过的心头叫嚣着,煎熬的她仿佛在刹那间想要死去:
我爱着的那个男人,我们还没有聚到足够长的时间,我想要牵着他的手,看着岁月白雪的痕迹,渐渐漫过他的眼角眉梢,直到沧桑,口不能言,依旧能够用温柔的眼神告诉他:我是那样的爱你,从不后悔!
还有我的女儿好好,我还没有牵着她的手,走过漫漫的长生路,我还没有告诉她:在这有限的一生中,人也许会有各种不完美,但只要我们拥有一颗恒久热爱生命的心,于尘埃中也能够开出一朵花来。所以,你要勇敢,勇敢的面对生命中的一切风暴,也要勇敢的面对下一刻的春暖花开。
地宫之中,张嫣颓软在地上,抬起头来,唯有一双杏核形的眸子,在黯淡的天色之中明亮,熠熠生辉,仿佛烈焰灼烧的玫瑰。
我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却再也没有力气从这儿站起来!只能在这孤单的地宫之中慢慢等待,等待命运给自己下一个判决。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甘,竟也没有一丝办法可想,命运的残酷之处,不过如此!
一时之间,张嫣放声大哭。
……
“大公主,”小黄门王喜的笑容有些勉强,“这儿不好玩,还是让奴婢伺候你回宣室殿吧?”
刘芷却“充耳不闻”,只是好奇的仰着头,打量着面前的这座殿室。
这些日子,她留宿在刘盈的宣室殿。繁阳公主是皇帝的爱女,初生即封长公主,这些日子,刘盈怜惜她病弱失母,也不怎么拘束于她,宣室殿上下就更加没有旁的人能够管的住这位年幼的公主。由得她在闲暇之余走遍了宣室殿的每个角落。
如今,她却在宣室殿外的一道隐蔽盘旋而下的阶梯后面,发现了一座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小小殿室。
汉九年,丞相萧何领命建未央宫,于宣室殿之下做非常室,非常室是未央前殿中一座特别的宫室,位于宣室殿的底部,为历代帝王做非常之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