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绥绥白狐,庞庞九尾’,九尾狐生于青丘之国,是太平之瑞,据说,当王者之恩德及于qín_shòu,九尾狐就会出现……”
这一年,贾谊年方十七,秀姿勃发,语出如珠,人见可亲。纵然张嫣早已经听闻过他的名声,在见了面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fēng_liú人物。
宫人们端着奉猜到托盘,袅袅进殿,将一道道菜肴放在席上的食案之上。汉宫饮食精致,张皇后的椒房殿,又是其中最精致的一处,几道菜和一道汤羹端出来,赏心悦目,香气扑鼻。
“贾大夫,两年多前,我便听舍弟提起来过你,十分推崇。”
张嫣的声音十分柔和,举起斟满了兰生酒的酒爵,笑道,“这些年来,舍弟在吴公私学中多蒙贾大夫照顾,我这个做姐姐的,今儿个就以此爵酒谢过。”
贾谊侧身避了,起身辞道,“不敢当皇后娘娘此语。其实信平侯世子天资聪颖,在学中也颇得师傅青眼。微臣没有什么帮的了他的,娘娘这一杯酒,微臣不敢饮。”
张嫣察言观色,笑道,“贾大夫对于舍弟隐瞒身份,心中有怨么?”
“微臣不敢,”贾谊拱手应答,“只是实在是受之有愧!”神色自若,声音落落大方。
张嫣便放下了手中酒爵,睨了身边刘盈一眼,笑道,“偃儿若是听你这么说,定要伤心了。他可是一直在我面前对贾大夫推崇备至呢。”
“说起来,偃儿小时候比较调皮,由陛下做主,隐瞒身份送到洛阳求学,甚至不允许带上一个仆役。为了这个,当初我可是和陛下生了好一阵气呢?”
刘盈摸了摸鼻子。低声道,“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旧账?”带着微微的埋怨和掩不去的亲昵情深。
“咯咯咯——”
张皇后的笑声便显得格外清扬起来。
“原来其中竟是有如此渊源。”贾谊垂眸,亦不知在想些什么,笑道,“陛下于子侄之上教导严苛,实在令微臣敬佩。”
又笑道,“臣谢过皇后娘娘赐酒,”端起案上酒爵,仰首饮尽。露出纤细姣好的颈脖,风姿秀雅。
张嫣唇角微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起来,她想见一见贾谊,其实本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打算。只是有点想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悲情才子罢了。对于能够写出《过秦论》的贾才子。她的确有着一份好奇之心。至于是否要拉扯一下这一位,让他免于失意命运,尚有些拿不定主意,却在见了贾谊的面后,已经知道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时候的贾谊。少年意气,面上虽和煦,骨子里却含有一种傲气,心中有着无限理想和对辅佐君主匡扶社稷的志向,豪情万丈,一片锦绣璀璨的前程正铺在他的面前。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候。纵是亲服之人相劝,只怕也是劝不住的。更何况,自己虽位居高位。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陌生妇人罢了。
她便仰首嫣然道,“贾大夫果然风姿勃发。本宫这儿有一句话,想送贾大夫,希盼贾大夫日后多记得。”
贾谊怔了怔。起身拱手道,“请皇后娘娘赐教。”
“不用那么紧张的。”张嫣失笑。“不过是我的一点小见识罢了:”
“只是‘过刚易折,强极则辱。’八字,还望贾大夫记得,并时时想一想。”
贾谊略微怔忡,默念了一遍,似乎若有所得,但又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他既一时想不通,便轻轻的放在一旁,略微拱手道,“臣谢过皇后娘娘教诲。”
张嫣叹了口气,“贾大夫盛赞了。”向扶摇使了一个眼色,扶摇便捧上一枚玉币下得殿阶,送到贾谊面前,
张嫣笑道,“若贾大夫日后遇到难解决的事情,不妨持此玉往长安东市陆氏纸肆寻一位姓孟的娘子。”
……
——“阿嫣着紧贾谊,是为了偃儿么?”刘盈若有所思的笑道。
张偃为信平侯府唯一的嫡子,虽然身世高贵,且有着张敖的鼎力支持,但始终是年纪尚幼,孤薄了一些。他随廷尉吴公读书五年余,与贾谊有着同窗之谊,贾谊如今圣宠深重,前程颇为看好,若与贾谊相偕,于张偃,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张嫣为胞弟向贾谊示好,也算得是一片拳拳爱弟之心。
张嫣收回怔忡的目光,抿嘴笑道,“就算是吧。”
然而,她却是顾不及贾谊了。
过了中元五年的岁首,鲁元公主忽然病倒,初始的病情并不算严重,太后和皇帝都没有放在心上,只让太医署派出太医为元公主诊治。很快的,鲁元的病情便渐渐的坏起来,太医署的大部分太医便集在信平侯府,御赐的上好药材也如流水般的涌入信平侯府。
“公主,”
涂图接过侍女端进来的药碗,轻轻道,“该吃药了。”
鲁元在病床上转过脸来,一张脸已经消瘦下去,发色微枯,面色苍白。
张嫣忍了泪意,道,“我来伺候阿娘吃药吧。”
她坐在鲁元的牡丹绣纱帐旁边,用杓舀起一勺色泽黑沉的汤药,在唇边吹凉了,俯身递到鲁元唇边,鲁元便张口,饮下了药汁,眉头被苦涩的药意给冲的微微蹙起,直到含了蜜饯,才又舒展开来,自始自终,唇边都扬起淡淡的笑意。
张嫣将用完的药碗放在侍女手中的托盘上,回过头来吩咐道,“石楠,出去跟陛下说一声,今天我便住在侯府,不跟他回去了。”
“慢着。”鲁元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