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呼,宫人们请罪道,“奴婢该死。还请贵人恕罪。”伏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石楠奉着张嫣走出来,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你看怎么处置她们?”
张嫣笼着手炉走上前来。精致的鹿皮靴踏在游廊砖面之上,踏踏作响。
宫人们越发惊惧,将头深深的埋下。浑身颤抖,拜道,“奴婢参见皇后殿下,殿下长乐未央!”声音参差,语不成调。
“长乐未央?”张嫣冷笑。“有你们这样的宫人,我又如何长乐未央的起来?”
自刘芷病症确诊开始,她便隐约知道,这种流言是无法避免的。但是,只有在真实面对的时候,才能够知道。对于息息相关的亲人而言,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张嫣听着连未央宫中最低等的洒扫宫人,都能够以同情的语调说起自己的爱女刘芷。只觉得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待到将喉头的苦涩之意咽下之后,方冷冷道,“来人,将这些妄议繁阳长公主的宫人下到蚕室。”
宫人们连连再拜。“皇后娘娘恕罪。”却已经被不知道从何处涌上殿的宦者给强行带了下去。
“娘娘,”石楠心惊胆战的打量着张嫣的脸色。缓声劝道,“这群宫人不过是胡言乱语,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张嫣眨了眨眼,方冷声道,“命麒麟署长自到少府处领罚。”
语毕,不再说话,带着风帽踏入渐渐变小的飞雪之中。
回到椒房殿,仿佛骤然从漫天飞雪的冬日,返回温暖初春。椒房殿的铺设,在近冬的时候,就被换成朱红色锦缎。再加上殿中昼夜不歇的燃烧着的两个火炉,甫进殿,便觉察浑身一暖。
半岁的繁阳长公主刘芷,被乳娘伺候着穿上了一身嫩黄色的春裳,卧于榻上。乳娘扶着帮她翻过半身来,她却又不满意了,折腾着想要重新翻回来,看见了张嫣,漆黑的凤眸蓦然一亮,伸出白嫩如同藕一样一节节的手臂来,作势要母亲抱抱。
张嫣顿时觉得心像阳光下的薄雪一样,一点点的化成了水。
脱去了斗篷,在火炉边暖了一会儿,这才过去抱起刘芷,笑着哄道,“好好,小半天不见,你想阿娘了么?阿娘教你说话好不好?”
摸索着刘芷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慢慢重复道,“‘阿娘’。”
……
中元二年春正月,张嫣处理完了一年宫务,微感疲累,坐在榻上歇息,忽听得廊下欢呼一声,荼蘼掀帘进来,笑着禀道,“娘娘,外头院子里的的梅花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张嫣于是起身,推开窗去望。在昏暗的暮色中,庭中西北角的江梅树,昨日看还只是打着花骨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吐出几朵红色的花蕊,映衬着冰雪颜色,分外艳丽。
“娘娘,”菡萏笑问,“这红梅开的喜庆,要不要折一枝下来,插在殿中供着。”
“不用了。”张嫣摇头微笑,“梅树本是风姿卓然,在寒冬里盯着风雪开放,我又何必行这样的事情,非要将她折回来,供在暖室里呢?将大公主抱过来吧。”
帘子外头伺候的宫人屈膝应道,“诺。”
不一会儿,桑娘便将刘芷抱到了正殿中。
刘芷今日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分外精神,被乳娘报给母亲的时候,笑的分外开心。在张嫣的怀中扭动,小胳膊挥舞的十分有力。
张嫣笑道,“小顽皮,你要是能够让我少操一点心,该有多好啊。”
她的声音温柔之中含着溺爱,落入刘芷的耳中,却无法勾动起刘芷晶莹的凤眸之中的一丝波动。刘芷咯咯笑了一阵,见张嫣梳着如陀发髻,金黄色的衔珠凤凰簪勾起一摞青丝,簪在发髻右侧,十分醒目,于是好奇伸手,一把抓住凤凰的尾巴。
发簪勾动青丝,拉扯出来,十分疼痛,张嫣唤道,“哎呀,小祖宗。你轻一点。”
忽听见身后宫人齐声拜下去道,“大家长乐未央。”抱着刘芷回过头去,正看见刘盈穿着冕服从外头进殿来。
顽皮可爱的女儿,年轻绮貌的妻子,一头青丝被刘芷拉扯的微微散乱开来,大大的杏眼带着些微困窘,微微睁大。这幅画面落在了年轻的皇帝眼中,怔了一下,便涌上笑意,快步上前。一手握住刘芷拉扯金凤凰簪的小手,另一只手压住张嫣的青丝,将发簪解下青丝。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声音带着微微责怪。
“明明是你女儿顽皮。”张嫣微嗔。
“啊,啊。”刘芷握着金凤凰簪,笑的十分开怀。
“小坏蛋,”刘盈笑道。“这么小就喜欢漂亮,折腾你阿娘。等你长到了十五岁,父皇送你一车子首饰,将你装扮成和你娘一样的小美人。”
“说什么呢?”张嫣瞪了他一眼,因着发簪被解开,右侧的一摞青丝落下来。平添一分妩媚。
刘盈忍不住哈哈大笑。抱住妻子,抚慰道,“莫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嫣低眉,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刘芷把玩了一会儿手中金光闪闪的凤簪,觉得有些沉重。索性丢给乳娘,抬起头来。发现阿翁与阿娘靠在一处,含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