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晚上娘娘被侯爷带去了宗庙,”荼蘼见状,身子微微颤抖,勉强回想道,“过了小半刻钟便出来,长公主因知道了娘娘的身孕,说什么也不答应她继续留在秋实院侍疾,更是亲自送娘娘回夏馨园。”
“皇后娘娘从戌正开始睡,今晨卯时醒来过一次,和婢子们说了会话,又给陛下回了书信,此后便一直睡到现在,中间一次都没有醒过。”
也就是说,从昨夜到现在,阿嫣足足睡了八个时辰。
无论怎么说,这时间都有些太久了。
更何况,从他进门,到在阿嫣床旁坐下,再问荼蘼话,这一连串动作,都不算轻巧,阿嫣却依旧沉睡,连一点都没有反应,刘盈一时间心中有些惊惧,只觉得拥着阿嫣的手都微微颤抖,回头问道,“淳于堇人呢?”
“回大家,”韩长骝叹道,“淳于太医刚刚从信平县赶回来,刚刚入城……”
“让他马上到这儿来。”刘盈扬高声音。
“诺。”
……
信平侯府夏园,张皇后寝居之中,风尘仆仆的年轻太医坐在梅兰竹菊纱屏之后,收回了搭在那只洁白无瑕手臂上诊脉的手,眉毛蹙的极紧。
“如何?”刘盈沉声问道。
“禀陛下,”淳于堇拱手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他引着天子来到东次间起居室,声音凝重,“臣不得不说,皇后娘娘现在的身体很糟糕。”
淳于堇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皇帝陛下下颔一瞬间绷紧,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糟到了什么程度。可能调养?”
“还没到那个地步。”淳于堇失笑,
“其实,”他的声音凝重,带着一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按着皇后娘娘目前的身体状况,她腹中的孩子本该是保不住的。只是也不知哪位高人曾在之前给皇后娘娘精心调养过身体,竟让孩子保存下来,并且此时情况还不错。只是,”他的声音转为郑重,“臣必须负责任的说下去。若要想皇后娘娘平平安安的熬到生产,接下来这段日子,娘娘应当彻底休养。否则的话,无论是对母体事实对胎儿都不利。”
刘盈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朕知道了。你去开方子吧。”
……
“淳于堇。”年轻的皇帝看着面前的太医,负手道。“朕将皇后娘娘的身子交给你,不拘是什么名贵药物,严苛要求,你尽管开出来,朕只要一条,便是他们母子平安。”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终是狠心道,“若是有什么特殊状况,以保母体为先。若皇后娘娘见了什么不妙,朕唯你是问。”
……
张嫣醒过来的时候,园外的天色已经是见暗了。
她咳了一声,只觉得嗓子有一点沙哑,想要伸手去拉帐子。却不知怎么的,触到了男子的肌肤。还没有来的及诧异,熟悉的气息已经是侵入鼻尖。
“持已?”
“阿嫣,你醒了?”刘盈已经是察觉,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吁了口气,“醒了就好。”因她白日里入睡,侍女们将房中的重重帘幕都放下来,只余床前踏板上一盏羊角宫灯放出晕黄光芒,看不清他的面容神色,只有一双疲惫的凤眸,透出欢喜的色泽来。
“嗯。”她的声音有些含糊,“觉得躺的身子骨都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正过一刻了。”
“哦。”
她不适的在刘盈的怀中挣扎,声音尚带着浅浅笑意,“持已,我不过是睡了一觉,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口渴,你给我倒杯水去。”
天光黯淡的屋子中,刘盈的身体僵了僵,没有答话,高声叫道,“进来伺候。”
外面宫人应了,便有人进来,拉开帷幕。刘盈也趿着鞋起身,拎起案上置着的茶壶。那一壶茶是今晨荼蘼沏了备放在那儿的,如今早就凉的彻底,刘盈觉出凉意,便将残茶泼了,重新吩咐道,“换一壶新茶进来。”
“哎——”张嫣阻止不急,扼腕道,“有什么关系?我渴的紧。先给我用缓一缓么。”
“不行。”刘盈肃然拒绝。目光在张嫣的腹部上转了一圈,微黯,“你如今可怀着孩子呢。”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潜藏的温柔。
“持已,”张嫣无奈,“我只是怀孕了,不是身怀绝症,你——”
不用我走一步路都要担心的。
……
新茶需要就近冲泡,荼蘼便先送上了白汤,用新鲜的凉汤兑过,正是最适宜入口的温度,整整一大碗,张嫣大口大口的饮尽,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望着刘盈,“你怎么来了?”
“我在宣室殿赶完了今天的政事,想你想的紧,就过来了。”
刘盈含蓄道,并没有提及之前的两次送来的东西以及淳于菫的诊断,只是柔声劝道,“我知道你性子洒,又是从小肆意惯的,现在拘束起来,怕是很不习惯。只是,终究你现在是双身子,还是该顾着点儿。是不?”
张嫣怔了怔,在他凝视的目光之下,忽然觉得尴尬起来,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起床,头发没有梳起来,脸上也没有梳洗装扮,只怕狼狈的很,不觉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细声细气道,“要不,你先出去一会儿,等我洗漱好了,再进来?”
刘盈怔了怔,想明白了她的心思,不自觉想要笑,勉强忍住了,不客气的吐槽道, “你就算了吧。”
他本想说,我连你小时候在襁褓里哭着换尿布的时候都见过,还有什么好装客气的。可是终究也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