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管升。”
刘盈当空叫道。
管升应了一声,一溜小跑过来,躬身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不用弄那么大的动静。”
“诺。”
“还有,”刘盈道,“将我的寝居放在西厢房。”
“哎呦我的主子。”管升眉头不自主的皱起来,撞起了叫天委屈,“这房子简陋,已经很让主子低就了。厢房更非正寝。屋狭地湿,怎么做的起主子寝居?”
他还要再抱怨下去,那厢。刘盈瞪了他一眼,斥道,“多事。”
管升吓的心中怦怦跳,不敢再说。
待“新居”草草收拾利索,灶下开火煮了热汤。刘盈换上了素色中衣,从内室里出来,用大帕子擦着濡湿的发尾,落下几粒水珠。
从云阳一路赶过来,彻夜不停的驰马数日夜,只为了急着见阿嫣当面。直到此刻。用热汤沐浴过,才缓解了紧绷的疲惫,能够放松下来。
“——主子。”管升将铜壶中的热水倾入早已放好茶叶的漆制铜边釦盏中,心疼道,“这沙南一切粗陋,连一个能看的茶盏都找不到。好在这茶叶是奴婢从家里带来的,还能入得了口。委屈主子了。”
刘盈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这个管升,是韩长骝从哪个杂物堆里找出来的?咋咋忽忽。浑没个稳重处。还是真的以为他是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出门在外,什么苦都不能吃?伸手接过茶盏,啜了一口茶,眉梢微颤,默了一会儿,“管升,”
“你替我到夫人那儿走一趟儿。”
……
管升背着包裹,叩开了隔壁“孟府”大门,迎着开门的老苍头,仰起一张白皙的脸,笑的极讨喜,“这位大爷,我们是隔壁那家的,”手指了指,“今天新搬进来,我家主子说以后就是邻居了,让我奉上见面礼来拜访一番。”
青葵用一种好奇和讶异的目光看着放在案上的宝蓝陈留灯笼锦包裹。
张嫣伸手,解开包裹的轻扎的活结,四角锦缎落下,露出里面一个小巧玲珑的错金提梁乌木妆奁盒。
妆奁盒不过三尺见方,体表为木头本身的乌黑色泽,而非髹漆,打磨的十分温润,衔接转折之处,皆以错金錾花合页铆合,背面为一块横断,其上用错金纹刻着喜鹊登枝纹样,穷雕细缕,栩栩如生,手艺精细至极。
——年初仲春三月的时候,三辅遭遇雷灾,劈坏了一口古井。少府在雷灾毁坏的地方往下挖掘,发出一株千年乌木。刘盈命将作监手艺高明的木工匠人用这段乌木打造了这副错金提梁乌木妆奁,耗时三个月,此时拿来送予妻子。
“娘子,”青葵看着欢喜,几乎移不开眼睛,不由劝道,“打开看看吧。”
张嫣静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的拉开妆奁三层中的第一层拉手。
第一层的抽屉极浅,里面放置了一柄乌木柄铜镜。将包裹在外面的一层丝罗取下来,露出琉璃镜面,造型小巧古朴而圆尚,映衬出少女如花娇颜,失了一分清晰,却多了琉璃特有的晶莹剔透。背面为四象神兽纹,用小篆镌刻着长乐未央四个字。
……
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木制的镜柄,觉得凹凸的痕迹,细看逆光处有一行小小的铭记:七年春四月匠作局甲制。
唇角浮出一分冰凉的笑意,将铜镜放回去,又拉开第二层抽屉。里面配放了九个大小不一的乌木粉盒,因张嫣一直使用自己手制的胭脂水粉,便都没有添放宫制妆粉;最下面一层是放置首饰的地方。打了一副乌木簪,一副乌木钗,以及一只乌木梳篦。造型内敛华贵,簪尾之处,刻纹精致无匹。
“真漂亮。”青葵目眩神迷。
青葵出生乡土,不懂得乌木的难得,也觉得这一套妆奁极其贵重。乌木号称万物之灵,最是养人,触人气愈久,愈显得光亮清香。更难得这整套妆奁出自同一株乌木。只怕单此一套妆奁,价逾万金。
——再珍贵又有什么用?
提梁上的错金牡丹花纹,光芒耀在张嫣的眼睛里,不知怎么的,鼻子微酸,险些弹出滴泪来。将东西通通收起,合上盖子,推开来,急急道,“将这个交还给来人。便说无功不受禄,我一介独居女子,不好与外男交往,更不敢收这等私密礼品。只能原物奉还。”
管升在堂下候着,听了这话,不由叫苦。他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奴婢想说几句话。”面上笑盈盈的。
张嫣妙目一转,落在这个廊下灰衣内侍身上。
“你是?”
“回夫人话,”管升腰微微含着,笑的极为谦卑,目光中却有着与这谦卑并不贴合的打量和评估,只是隐藏的深,头颈微仰,“奴婢是在云阳别院伺候的,这一次,主子出来,韩大总管指我跟着伺候。”
张嫣矜持一笑,吩咐青葵道,“今天早上太阳不错,我将屋里的几盆花都搬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现在天都晚了。你和小刀去把那些花都搬回去。”
青葵愣了一愣,应了退了下去。
“……奴婢出身贫苦,”离了人,管升的话语更是少了顾忌干脆起来,“不懂得夫人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要,偏偏躲到这个地方来。只是,奴婢在林光宫,也见了不少起起落落,那些昔日的贵人,一旦真的落到底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