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浑身微震。
汉匈对战,匈奴人天生剽悍而善骑,而汉人,因为拥有大量铁矿和先进的冶炼之术,而能制造出更加精良的武器,可以说各擅胜场。譬如从前秦人的强弩,便是匈奴骑军的克星。当年蒙恬将军率三十万秦军征战河南地,大败匈奴军。
秦朝覆亡之后,西楚霸王项羽与汉高祖刘邦在中原争夺霸权无暇北顾之际,匈奴重新侵占了水土丰美的河南地。
如果,如果匈奴此后亦拥有铁矿而甚至锻造精良刀剑,那么汉匈站在战场上,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当日我曾机缘听匈奴人言,在九原汉匈交界之处,有一座白云鄂博铁矿。”张嫣侃侃道,“冒顿若想安心采矿,便自然要攻打九原郡。”
刘盈愈听愈惊,不由竟出了一身冷汗,侥幸道,“尚好此次九原郡守江徽英勇,最终守住了城池。”
“是啊。”张嫣喟叹一声,“但冒顿若再三进攻呢?陛下终究要有对策应对。”
“阿嫣不必忧怀。”刘盈笑道,“匈奴骑军虽勇猛,我大汉亦非弱旅。当年楚汉争霸,猛将良多,并未老去。朕会择一出守九原牧,并增军九原。”
“陛下所虑周详,”张嫣仰面笑道,“陛下,阿嫣以为,对匈奴不仅要守的严密,亦要蓄势备攻。对抗匈奴咱们最缺的是马,不妨在国中适合畜牧之处设牧场,豢养马匹。待他年若真征战于匈奴,我大汉也不会在马之上拖了后腿。”
刘盈瞧着她的娇颜,叹气道,“阿嫣,你虽然聪敏,却不懂朕的难处。朕何尝不早有意行马政?只是。新农法虽行之,到底时日尚短,百姓方温饱,赋税征收尚难,朕有何忍以马与人争食?而内史所掌钱财亦有限,”苦笑摊手道,“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穷字。”
“陛下,”张嫣心中激动不已。靠在他身上,安慰道。“没关系。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百姓刚刚温饱,过两年,便有盈余。牧场如今无足够银钱操办。咱们可以只办一处,再过些年,你回头看,一切都会好的。”
有汉之年,休养生息七十载。终于迎来他的巅峰时期。虽然在她的影响下,日后的帝位传承可能会发生变化,但大体的发展方向却是不会变的。她一直知道这点,并不想承担促进带来的风险,无论是对这个国家,还是对自己。只是依着历史原本进展的历程。稍稍的做了一点催化。
但是,当匈奴有了蒂蜜罗娜这个变数,一切便不同于她记忆中的那段历史。她隐隐感觉到。这个时空的命运已经脱了轨,在阿蒂和自己的影响下,向着两个分开的方向奔驰而去。
它究竟会停在什么样的格局,纵然是自己和阿蒂,如今亦不能确定。
可是。我不会让你,输在我身上。
大汉和匈奴从来就是彼此敌对的国家。矛盾不可调节化解。如果没有自己和阿蒂,那么,在此消彼长的过程中,终究是汉族的后劲更加中正绵长,取得胜利。她不必担心。她所无法容忍的是,大汉有可能会输在自己身上。
她温柔的望了一眼刘盈。
我会帮着你,一步步的实现你的梦想,打造一个四海升平的大汉天下。
五年初,鲁元长公主入未央宫,探望被吕后禁足的女儿。
“这次吃到苦头了吧?”椒房殿中,她执着张嫣的的手,一路走进内殿,眼圈微微有一点红,“我和你父对你自幼娇宠,从来没有半句重责。却也养成了你这种不把人言当事的观感。你是谁?堂堂中宫皇后,日日在市井之中与常人来往,算是什么事?”
“阿母,”张嫣讨饶道,“我知错了。你就不必再训了吧。”
鲁元叹了口气,与张嫣一同坐下,悄声问道,“阿嫣,你跟母亲说实话,到如今你与陛下已经成婚满一年了。你们之间,”她迟疑问道,“到底怎么样?”
如果说初入宫的时候,张嫣还脸皮薄经不住者这样的露骨,这一年以来,被吕后三天两头问询,倒也练的皮厚无比,于是眼观鼻鼻观心道,“陛下他待我很好。”标准答语。
“怎么个好法。”鲁元却很固执,不肯如吕后一般轻轻放过,追问道,“他几日来一次椒房殿?”
张嫣勉强笑一笑,道,“五六日一次吧。”
“嗯。”鲁元略略满意的颔首,又问,“那陛下留宿椒房之时,你们可曾同床?”
张嫣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
她自然可以说是以安母亲的心。但是,面对自幼真心疼爱自己的鲁元,竟是实在说不出口来。
鲁元于是便懂了她的意思。
她的目光难过,望着尚在稚龄的女儿,叹道,“阿嫣,你实是命苦。”
身为女子,容颜如花又如何?富贵门庭又如何?终不如,能有一知心人,共效于鸳鸯。
宣平侯世子张偃偷偷溜进殿中,躲在桐柱之后,听到了母亲所说的命苦,心中大急,不懂其中深意,连忙出来问道,“你住在未央宫里,不开心么?”
“偃儿。”张嫣怔了怔,起身拉过他问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玩么?怎么偷偷进来了?”又瞪了一眼连忙赶进来的荼蘼。
“阿姐不要怪她。”张偃摇摇头道,“是我适才不小心将蜜浆洒在身上,才让她们去为我取衣裳。阿姐,”八岁的张偃摇着姐姐的衣摆,固执的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皇帝舅舅惹你不开心么?”
张嫣笑道,“你先去换了衣裳,阿姐再跟你说话。”
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