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这位杨姑娘,可是荣国公府上,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杨柳儿可是你?”
说话的是位姑娘,语气轻慢,稍显无礼。
柳儿本不想搭理,又不想招惹事端,遂一本正经地福了福身,语气淡漠,“这位姑娘有礼了。”说完即闭口不言,只笔直站那里,目光平静。
“果然是你。听说你针线不错,贾府老太君还夸奖与你呢,多早晚也给本姑娘做件衣裳,可好!”那小姑娘两步来到柳儿跟前,上下扫了柳儿几眼,嘴上漫不经心地道。
“连儿不得无礼!”冯紫英冷着脸,对那姑娘呵斥道。
“三哥!我问问怎么了,不过是个丫头,还不能让说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小姑娘看样子素日也是个娇惯的,被兄长当着外人甩了脸子,当即大发娇嗔,原本那吊稍眉几乎没立起来,眉眼更像琏二奶奶,姿色却比不上凤姐儿。
柳儿倒是气笑了,“几位公子小姐,不知贵姓高名,是哪家府上的?回去我且跟老太太说一声,老太太说认得,这衣裳也做得。且我们府上针线上的人也多,做多少都好说的,我这里自然没的话说,如何?”
“还都说得老太君倚重,我看不过如此,居然连我们神武将军府都不认得......”小姑娘兀自挑剔,丝毫不觉被讥讽了。
冯紫英这边已经被气的脸色发青了,低喝,“连儿闭嘴!这不是家里!丢人现眼的东西!四弟,还不带着她们先走!在车上门外等我。”
内中一个比冯紫英小两岁的少年忙应了一声,和另一个姑娘一起劝着那小姑娘,好说歹说连拉带拽的,方把人带走了。
只临经过柳儿身边,还附赠几个白眼儿给柳儿,颇有秋红当年的风韵,倒是让柳儿脸色缓和许多,多么令人怀念呢,这么个拎不清的,还真不值当生气。
净虚原本缩在边上不吭声儿,哪个都得罪不起,如今看一方要走,忙跟过去相送。倒是智善留下陪着柳儿,打了个稽首念了声佛,站边上就不言语了。
“刚刚是舍妹无状了,因一向家里宠着,性子有些骄纵,还请杨姑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才是,冯某这厢有礼了。”冯紫英说着施了一礼,满心歉意和无奈。
歉意不必说了,无奈的是,其实他那个妹子,跟柳儿年纪相仿,可除了出身,无论容貌气质还是城府能耐,都跟柳儿没得比,一开口就着了痕迹了,脑子跟塞了豆腐似的。
柳儿学着刚那姑娘,也挑着眉,偏着头,斜眼看他,“哦,公子言重了。不过柳儿有些疑惑,素日瞧着冯公子挥金如土的,怎的府上如今已经拮据到此地步了么,居然大庭广众的拦人要做衣裳。”
那姑娘是拎不清,可她不是有个拎的清哥哥么,少不得替妹子垫个喘儿。冯紫英给柳儿抢白的有些尴尬,拳头挡着鼻端掩饰地咳了两声。
“这也就罢了,我一向不大出门,这名声怎的传到贵府上去了?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难道是有什么小人作祟,莫不是想坏了柳儿名声?但不知与人有什么好处呢?冯公子以为如何?”
说实话,柳儿毕竟不是骄纵的性子,只学了个样子,不显蛮横,倒有几分娇俏。尤其一双妙目黑白分明,歪着头拿眼睛一睃,只把某人半边身子都酥了,浑身发麻,哪还有素日的机灵劲儿,只一味赔笑。
“估摸着是贵府老太太与我母亲赴宴遇上,见过姑娘也是有的......”
“呸!糊弄鬼呢你!我素日不陪老太太出去赴宴,东府都去的少,也就出几趟门子遇见过几次倒霉鬼罢了。你家里有人使坏,少在这里打马虎眼。不怕告诉你,最好有个说法,不然回头让人把你送来的东西,全扔你家大门口。别说你不怕丢人,横竖我是不怕的,闹大了才好。我没志气,正好鸦默雀静地去乡下寻个老实人,最不济一根绳子往歪脖树上一挂,死了干净,大家趁机一拍两散,好多着呢!”
说完看都不看冯紫英一眼,转身就走,借机劈头盖脸发作了一通,心里那个畅快,十二万三千六百个毛孔,没一个不舒坦的,忽然就有些天高云淡的意思。
你冯紫英不是仗势欺人么,索性大家没脸,横的还怕不要命的呢,看你怎地!
三七小燕并智善,哪里见过这个,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愣那里,都忘了移步跟上。
就是冯紫英素来言语机变,也不知说什么了。重话舍不得说,温言软语的,人家不稀得听。且,柳儿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刚他妹子一开口便知,是在府里听了什么,要寻柳儿晦气,他一向御下甚严,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可不能坏了事,少不得回去要好好查查。
“愣着作甚,还不跟上,是不是也等着想要我做件衣裳穿!”呵斥三七小燕两个,还不忘讥讽一句。
对柳儿这伶牙俐齿,冯紫英早有领教,油盐不进的,让人没处下爪。自家妹子无礼在前,也不好跟柳儿计较,只得无奈苦笑,眼看着人离去,也不好立时跟上或拦阻,逮着这机会容易么!
凡世上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压着压着,就直不起来了。
别了智善,柳儿带人坐车走了。智善站庙门前,目光古怪地目送柳儿车马转弯不见,方回转进去不提。
单说柳儿,在车上看了看三七小燕俩人,三七机灵,忙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又伸手推小燕,“是吧小燕姐,是吧?”小燕忙跟着点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