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都市现代>红楼巧丫鬟>第161章 又是一年梅花香

每年腊月梅花开,正是馨香透骨寒。

柳儿这辈子,到如今为止,两件大事,一是嫁人,一是董师傅去世,都是跟梅花脱不开的干系。

汇芳园里遇见冯紫英,自此牵扯不断,有了后来许多嗔怨纠葛。更难忘的,自然是这辈子第一次经历至亲之人的离世,且还是她亲手办理的后事。

那一种悲痛茫然,心内哀伤却须强颜摆布一应俗事的悲苦无奈的滋味儿,比腊月的寒风更加刺骨,比梅花的暗香更加入心,直入人的肺腑灵台,一生难忘。

所以每年看见腊月梅花开,柳儿再不复那种小姑娘的单纯喜欢欣赏,多了别一番的人事沧桑。

去年因着有孕,拜祭董师傅的一应事宜,都是冯紫英帮着打理,也是冯三爷亲自去的城西墓地。

今年又自不同,三房分家另过,少不得另外置办了祠堂,就在府里西侧的一个单独的院落里,修的十分肃穆。院里除了冯府先祖,另备了一间小佛堂,偏间把董师傅的牌位摆放了进去,名之义母董氏慧君之灵位。逢年过节,早晚祭奠。

而每逢清明中元过年和忌日等大日子,还是要亲自去城西董师傅墓前好生祭奠才算。

今年忌日,赶上冯三爷休沐,夫妻两个少不得一起坐车,带着香烛纸马各色果品等奠仪周备,去城西祭奠一番。

这一番柳儿过来祭奠,跟往年伶仃一人顾影自怜又自不同。自己终身有靠,姻缘美满;夫婿能干,又喜得麟儿。一个女人一辈子,夫复何求。所以杨氏柳儿,心内感慨万千。

看出柳儿心情有异,冯紫英从大氅中伸出大掌,轻轻握住柳儿的手,“你若实在过不去,转过年来,我着人好生去姑苏细细打听一二,董师傅其人,想来不是无名之辈,应该是极好访查的,若有何可尽心之处,自然可以弥补一二。”

柳儿身穿墨蓝福字团花蟒缎大氅,领口白狐裘出锋极齐整,衬着一张脂粉未施的瓜子玉面越发俏丽,头上的首饰也是银镶珍珠,显得素净端庄。闻言抬眸,目光有些茫然,半晌方道,“这倒不必,当初干娘临终的时候,已经说过,她这辈子,质本洁来还洁去,再不与人相干。她不欠任何人的,自有他人欠她的。这样的孤绝,想来定然是伤透了心罢。我若有心,就叫子女也记着她,叫她地下有知,也得些香火祭祀。何必叫那些个对不起她的人,既伤害了她,又因着她得了益处。我是相信因果的,更乐意结了这因果。不去为难那些个人,已经是看在董师傅的遗言的份儿上,再做些多余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不愿意。”

这个脾气倒不愧是自家娘子,冯三爷弯唇笑了笑,心内倒是觉着,很有必要打听一番究竟,媳妇对董师傅的感情,可非比寻常,他可不想因此生了变数。如今他媳妇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既然是有其师承的,又是如此有名的师承,弄不好总有一日,有心人会顺藤摸瓜,从某些蛛丝马迹,寻到头上也未可知。

那时候谁知道能生出多少事端出来,冯三爷一向不喜欢被动,措手不及这种事,实在不是什么好的经验,打小他就极讨厌这样。

此次柳儿去祭奠,又与别次不同,东西奠仪都是上好不说,前两日睡不着,想起以往同董师傅种种过往,写了篇祭文。临来前一日晚上,凝心静气,绣在了尺幅之上,略表自己一番感受和心情。

“维甲申腊月,梅雪争春之日,女杨氏柳儿,谨以玉梅一支,薄酒三杯,七寸尺素,聊以缅怀慈颜。窃思女儿自临人世,迄今凡十有六载。余自幼失怙,年四岁慈母仙逝。六岁继母贾之,自此流离,畸零人世,伶仃孤苦。虽入于豪门,得以苟活绮罗丛,终失于教养。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疾。小慧烹于烈火,夭寿不得终年。自蓄辛酸,谁怜夭折?十指纤纤,敢夸针巧,不能挽卿卿性命。人云伶俐,目秀眉清,却终究红颜命薄。然则上天有好生之德,又一番人世结缡。敢不幡然了悟,步步谨慎,时时自省。求教化以明理,行世故以保身。上不负苍天之恩德,下扪心以安其志,享年不改其终。然则世事多变,未至成立,终流于他所。幸得聆蒙训,开悟愚顽于微贱。侍奉衾枕栉沐之间,仅三年有奇。忆母往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神则冰雪不足喻其洁。钟灵毓秀,孤芳终自赏。女素慕母之慧能,管窥蠡测,不得其一二。日日厉色,愚仆不近。夜夜悲咳,苦熬岁月。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终究是有缘。幸得垂怜,悯恤愚顽。重悬七夕之针,绘荷于碧波之上。再捻五彩之丝,结结于暗昧之夜。朝承庭训,暮作丹青;日读经书,夜履真迹。自此燕雀脱羽尘埃,庸人多一技傍身。生可觅食,死亦可保其身。女命乖舛,母暗愧不能佑之,终至离散。女脱囹圄,母亦无忧。然则天妒红颜,子欲养而亲不待。冬月梅香,母终登仙台。女力微薄,不得母死后之哀荣,屈母窀穸于此。母生于南,而葬于斯。悲哉!今幸得佳婿,终复母清名。生有麟儿,香火有祭。尘缘虽浅,却深蓄惓惓之思。来日方长,母谆谆之诲不敢或忘。音容宛在,恍如昨昔。呜呼哀哉!魂归来兮,尚飨!”

读毕,遂焚烧致祭,已泪湿重衫。

冯紫英先时带着下人,重新修整了一番墓地,同柳儿一起按规矩祭拜过了,此时立于林边。仆妇人等也被柳儿打发车边,便于说些心里话。

冯三爷一手抚摸安抚跟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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