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齐眉大长公主一声哀叹,“不是本宫要多管陛下的家事或是朝中之事,但本宫必须说一句,便是苏璟的野心再大,阿妤能干涉的到底不多。陛下要和苏家争,便这般把她卷进来……”大长公主缓然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只道,“但求陛下顾一顾她到底曾是陛下发妻的情分。要她挣扎在其中,只怕还不如从前待她不好。”
“姑母。”皇帝无奈之下短短一喟,“朕无法逼迫姑父姑母相信这些话,但求二位还肯相信一句‘君无戏言’。即便搁下这个不提,姑母您也是朕的亲姑母,朕有事不必瞒着您。近来的事情……如是朕当真想从中算计苏家什么,早便不用等了。单是巫蛊那一事,便足以让朕赐死阿妤再借机除了苏家。”
但他却顺水推舟,循着苏妤的心思成了事。
大长公主与霍临桓一时都未再言,沉吟忖度着。皇帝亦是默了片刻,一笑说:“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只一句话,朕如今待阿妤的好里,没有算计。不仅如此,就算有朝一日当真会迫不得已拿苏家问罪,朕也会保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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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妤终是没有进殿、也没有去向舅舅和舅母拜年。一言不发地在宫道上走着,思量着皇帝方才的解释有几分真假。
太上太皇和太皇太后直接传了话来,可见他彻查苏家的事必是真的了——他自己亦没有否认。
可他方才的话……听来也是句句可信。
近来他确是一直待她很好,一年多了。不仅是让六宫都看出了她得宠,许多细节上的体贴甚至让她有些惊讶,如是做戏,这戏做得也未免太费神了些。
她时常会有一种感觉,觉得皇帝待她好到在她面前时都常常小心翼翼的,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她误会。
堂堂一国之君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她虽也疑惑原因、不知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值得皇帝“委屈”成这样,却觉得这不会是皇帝的算计。
他那么恨苏家,即便是算计,也不会是做出如此卑微之态的算计。何况相处时常常只有他二人,父亲根本无从知道这些细节,他又怎么可能是为做给父亲看的?
也是在他这种小心翼翼的好中,苏妤愈来愈觉得连恨他都是个难事,哪怕那是上一世积攒下来的怨、又加上了十几年的梦魇折磨。
她真心实意地愿意相信、也觉得应该相信他方才那番话。于情于理,他这番作为都不像是在拿她谋算什么。
但……又为什么恰是此时彻查苏家呢?
且还是特意“加派人手”,那便是查得比从前还要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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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舒殿里,霍临桓夫妇刚刚告了退,皇帝面色阴沉极了,一殿的宫人都不敢说话,就连徐幽一时也不敢上前劝解。
方才皇帝见齐眉大长公主和霍临桓时屏退了众人,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劝。
悄无声息地认真观察了许久,见皇帝面色平和了两分,徐幽才上前带着笑意、仿若未看出任何不正常般地揖道:“陛下,宫宴的时辰近了,陛下是否更衣?”
皇帝眉眼未抬,轻有一叹,不言。
徐幽知道皇帝这般的神色便是在思索着事情,便也不再言,安静候命。
太上太皇、煜都旧宫……
贺兰子珩被姑父姑母方才那番话弄得很是懊恼,受了质疑的同时也不免感叹一句自己从前对这位发妻到底是差到了何等份上?如今对她好了,反倒是质疑不断。齐眉大长公主甚至说……如是在用她算计,还不如从前对她不好!
不过此时到底不是为此而内疚或是不忿的时候,如是觉不出其中有些不对,他这么多年的皇帝,都算是白当了。
太上太皇和太皇太后早就不理朝中、宫中之事已久了。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是他主动差人禀去,二人才会知晓,偶尔也会给他出出主意。其他的,不闻不问,乐得清闲。
“徐幽。”皇帝终于开了口,口气仍是沉得可怕。徐幽立即躬身倾听,皇帝道,“速传沈晔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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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晔倒是本也在进宫的路上了,新年的宫宴,他这禁军都尉府的指挥使自要到场。
刚到宫门口,本该是直接往辉晟殿去的,却被宦官急急拦了下来,道:“陛下急传,请沈大人成舒殿觐见。”
心知有事,沈晔自是随着那宦官去了。入了殿礼都没行完,便听到了皇帝的问话:“彻查苏家的事,你都同谁说过?”
沈晔的揖礼行至一半滞住,微怔回道:“除却禁军都尉府中负责查此事的手下,臣再未同旁人说过。”
果然。
皇帝一声冷笑,手指轻一击案下了旨意:“那便去给朕查,这事是如何传到煜都旧宫的、太上太皇为何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