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太疲惫,这天反倒是他睡得更快些。苏妤有些发懵地望着他,感受着他睡得安稳的气息。这般的场景已是久违——在他们成婚后不久、尚未翻脸却已有不睦的时候,他也常是到了她房里却倒头就睡,一句话都懒得同她多说。
那时她也时时这样凝望着熟睡的他,有满心的话想同他解释,但想了想他醒时眉宇间的厌恶,多少话都咽了回去。
再后来,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安静地往他面前凑了一凑,他也没有反应。苏妤一声长叹,无怪他难受,失子总是个伤心事,何况这已不是第一个。
他安稳地睡着,她静默地看着。当真一如那时,她不敢扰他,却到底不似当年的心绪。
房中的多枝灯仍明亮着,烛火幽幽地在幔帐外晃着,晃得苏妤莫名烦乱。想唤宫人来熄了又不想惊动他,踌躇片刻,轻手轻脚地缩到床尾蹭下了床。
吹熄了多枝灯上大半的红烛,只留了两三盏照明,苏妤照着原路蹭回榻上,刚一躺下,一只手环了过来。
“睡不着?”他闭着眼问她。
“……是。”她低低应道,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无意惊扰陛下,但……”
一声嗤笑,他身子一移就势把她拥进了怀里:“解释什么?又没怪你。”
“……”苏妤觉得心速有些快,默了一会儿,才道出了句,“哦……”
但他好像已睡着了。
她也阖上眼,这一次,很快就睡了过去。睡得很香的一夜,没有梦到那令她生惧的将来,而是梦到了过去的一些事。
她与他的初见、他们的昏礼,还有婚后那几个月的一桩桩一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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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贺兰子珩醒来后头一次看到仍安睡着的苏妤面上带笑,睡姿也随意,不似平常那般紧紧裹着被子。一时很好奇她梦到了什么,终是没扰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玉臂搭在锦被上,长发随在身后,羽睫轻轻覆着。侧睡的容颜沉静美好,在透过幔帐投进来的几束光线中,美得有点不真切。
并不是倾国之姿,却不一样。
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看来看去,难道只是清素简单?
大概是因为那两年亏待她太多,她懒得应付那些个明枪暗箭,那些明枪暗箭也鲜少冲着她去。是以她总比旁的嫔妃少些心思,最明显的表露,莫过于旁人总能在泰半的时候维持一张笑靥,她么……
他记得她在很久以前好像也是那样,现在似乎也在努力去做。不过眉目间的心惊或是不安还是总能明显地看出来,根本就藏不住。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虚伪狠毒……
贺兰子珩苦笑一叹,伸手执起她的手腕,把她的胳膊搁回被子里盖好,起身准备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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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来,朝中之事的变数算是最少的了。唯一一件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大事,就是靳倾近来的起兵。不过那事他暗查着,根本没有搁到台面上说,早朝时也就没什么人提。
又是和上辈子无甚区别的一次早朝,仅有的不同,便是他在下朝之前口气轻松地提了一句:“对靳倾一战,许胜不许败。若有败仗,带兵将领提头来见。”
底下几人略有一惊,刚要开口,皇帝便又道:“别跟朕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靳倾右贤王部若都打不过,简直另世人耻笑。”
未提其中细由,却是有意无意地道出他已知起兵的只是右贤王部。
本不该有这一战,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战,可见是别有它因——虽则他重生后也改变了不少事,但多是在后宫,关乎前朝的本就不多,更不该牵扯靳倾动向。
只能是有人从中作祟。
明面上是楚弼,背地里是是谁暂且不知,多半是窦宽或者叶阗煦。不管是谁,不就是想让他倚重、把自己的女儿扶上后位、顺便再提一提苏妤靳倾血统不得为后的事么?
不吃这套!
所以他并未循着他们的心思表露出对任何一家的倚重,而是先一步开了口,如果敢输,提头来见。
有人进便要有人退,凡事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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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夭折之事在天明之时传遍六宫,已位晋才人的陆氏,便是在议论初起的时候醒了过来。
苏妤听郭合说,陆才人听闻孩子夭折后便大哭起来,劝也劝不住。
“听说嘴里不干不净的,一直说是娘娘的不是。”郭合说。
“由着她说去。”苏妤浅笑着吃着碟子里的玫瑰鲜花饼,蹙了蹙眉又道,“刚早产的人,别给她添堵。陛下跟前也别提什么,她若日后当着面也敢乱讲,这事慢慢算。”
“诺。”郭合一应,又道,“六宫都备了礼去安抚,娘娘您……”
“本宫禁着足呢。”苏妤一笑,“再说,都让她摔了两回东西了,颜面早撕破了,犯不着维持这个。”
郭合又应了一声“诺”,躬身退下。
阮月梨打量着苏妤眉目间的几许愁绪,笑而道:“要做得心硬,又还有不忍心,姐姐你还不如由着自己心软,安慰安慰她也就是了。陛下看了也会喜欢。”
“得了吧,才不上赶着看她去。”苏妤冷有一笑,“也不是为她难受,我是……”
陡然噤声。是为他难受么?
苏妤摇了摇头否掉自己的心思:“就这样吧,我和陆氏也没法维持和睦了,陛下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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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陆氏醒了,皇帝到底是去看了看她。彼时陆氏正呆坐在榻上,双目失神。见皇帝进来,讷讷地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