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禄扬鞭赶马,年富倚靠在车厢一角昏昏欲睡。一扫酒筵上的醉态醺然,年季好奇道,“江宁游园诗会上的那两个家伙怎会认出当初那位七步成诗的人便是你年富年大人?”年富挪动身体找了处安逸温暖所在,慵懒说道,“在浙江总督府的时候算是勉强见过一面。”
年季眉目微蹙,“那位德高望重的蛰居散人和自称孙思邈传人的游方郎中呢?”年富微微睁开眼睛,随即淡淡摇头,“恐怕当时一会,是他认识我,而我不认识他。”年季凝眉沉思良久,才点头感慨,“高人行事当真如行云流水,令人捉摸不定。”
年富突然好奇问道,“以你年季波云诡谲的心思为何独独针对老实人李东亭?”年季嗤笑出声,“并无恶意,只是妒忌了!”年富一愣,“妒忌?”年季不答,掀开车帘望向窗外夜色深重,“你有没有觉得稀里糊涂的活着其实也是一种幸福。”说完良久感觉身后之人呼吸渐稳,年季苦笑摇头,随后伸手摸向身旁的酒葫芦。。。。。。
皇上御赐匾额“慎司喉舌”的通政司主要职责收纳各省题本,校对无误后交予内阁。同时掌章疏奏驳之事外,可参与国家大权。在通政司通政使的位置上短短数月,年富如鱼得水般将其奏本章程及厉害关系摸得门清。汇集全国各地庞大的信息流经过年富大脑的过滤分析处理,厘清轻重缓急,分门别类,登记造册,令通政司署事半功倍。
方子敬走进来时年富正倚桌小憩,见年富神情疲乏,方子敬将手中文案卷宗置于书案之上,随即悄然退出。可刚扭头便听得身后清朗之音,“你来啦?”方子敬回身,“大人若是累了,早些回府休息,当心身体。”
年富点头,拿起书案之上的卷宗,一目十行而下,眉宇渐锁,“江西布政使李光耀,宁州监察使庞景逸及宁州乡绅士衿生童联名弹劾宁州知州刘世豪私相授受,袒护客民,致使宁州数十万百姓怨声载道——”年富抬起头望向垂首立于下首的方子敬道,“本官记得一个月前收到过宁州知州刘世豪的奏本。”方子敬点头,“刘世豪在奏本中陈述宁州土著百姓与迁徙客民之间的种种争斗,向朝廷建言,开设‘广福乡’,安抚客民。”
年富蹙眉点头,“奏本递上去已一月有余,却是石沉大海。”方子敬道,“按惯例,此奏本该是被内廷压下来了。”见年富不解,方子敬解释道,“自古官场因地域之别,文化差异,风俗习惯的不同分南北两派。到了咱们大清朝不可避免的又有了满汉之争。”
见年富点头,方子敬继续说道,“顺治四年至康熙十四年北旱南涝,又适逢朱三太子作乱,民生荒废,朝政不稳。圣祖康熙爷曾三次下旨晓谕地方招民垦荒。如今五十多年过去,种种问题与矛盾也日益凸显出来。宁州土著百姓与客民之乱一旦宣之朝野,定然引起朝堂之上另一番满汉之争。所以有些事不是不为,是不能为也。”
方子敬说完,年富站起身,负手立于窗口沉吟良久突然问道,“今日南书房执事是哪位大人?”方子敬一愣,随即回答,“应该是吏部尚书张廷玉大人。”年富淡笑回头,方子敬心头微颤,总觉得年富儒雅和煦的笑容里头另有深意。只听年富吩咐道,“将这份奏本即刻送予内廷,交由张廷玉大人翻阅。”方子敬领命离开后,年富,从海一般的卷宗内找到康熙十四年宁州知州班衣锦奉谕向闽、赣、粤三地招民垦荒一事。细细研读,时时思索,这一忙居然忘记了沐休的时辰。
回到府上已过晌午,用过午膳,年富坐在竹韵斋院内品茗喝茶,陶然自在,这是一天之中最为闲暇的时刻。纳兰氏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一鸣逗趣着,时不时惊乍做声,毫无祖母仪态,“笑了,笑了!跟小时候的富儿一模一样,黑溜溜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粉嘟嘟的嘴儿。。。。。”
纳兰氏细细抚摸过孩子的眼睛、鼻子和嘴角,在那浅浅甜甜的梨涡里似乎找到了年富幼时的影子。再瞧如今沐浴在阳光之下气质雍容的儿子,纳兰氏感念上苍这辈子没有薄待于她。张使君坐于一旁绣榻之上一针一线在孩子小小衣裳袖口、对襟处留下精巧隽秀的凤尾竹。
自从孩子降生,之中疏忽的女工,想着什么时候找吴嬷嬷再讨教一番。又想到昨夜年富对她心灵手巧的赞叹,张使君不禁窃笑出声,偷偷抬眼望向年富长袍袖摆内侧若隐若现的使君花开,张使君柔美的脸上露出温馨的笑意。端着新鲜出炉的枣泥馅儿桂花糕,绿萼站在长长走廊的一角,静静望着院中一家四口宛若画中和谐静美,淡淡的笑了,带着一丝惆怅,一丝满足。
“咳咳咳——”张使君轻咳,白皙莹润的脸蛋上现出淡淡的绯红,年富皱眉,“累了就别绣了,小心伤了眼睛。”张使君淡笑着摇头,“还有一点点就好了。”年富扭头见张使君手中薄衫短褂精巧秀气,其上凤尾竹独具韵味,年富无奈,“孩子还小,穿不了那么许多。”一旁含饴弄孙的纳兰氏嗔目插舌道,“天下作父亲的哪里能体会作母亲的心思,恨不能将此生能给孩子全部都给他。”
年富摇头无言,恰见绿萼手托食盒娉婷而来。打开食盒,香气扑鼻,见那桂花糕点洁白如霜雪,年富食指大动,沾起一块纳入口中,细细咀嚼,满口余香。绿萼端起一旁小碗递于张使君跟前,“少夫人赶紧趁热喝了,凉了就苦涩多了。”年富想起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