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富携年季与年禄二人悄然走入水榭凉亭,周围粉色纱幔飞绝,一抹倩丽身影独坐弦琴之侧,纤指拨巧,一曲“花间蝶”倾泻而出,令人如痴如醉,如梦似幻。年富扫了眼周围,在凉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位白丁文士正挥毫泼墨,只见其人面白无须,双眉紧蹙,笔端稍显仓促。一曲终了,长亭之中响起雷鸣掌声与啧啧称叹。
不知是哪位好事者,无限美好遐想道,“若是幽芙姑娘与那京中月松苑的梨枝姑娘琴箫合奏这曲‘花间蝶’,不知又该是何等的仙乐妙音。”随即附和者纷纷点头,伺立一旁的婢子秋思眉头紧蹙,一脸的不高兴,只听纱幔之后的幽芙盈盈拜服,“幽芙粗薄技艺怎敢与那梨枝姑娘一较长短。”一位相貌俊朗的读书人手摇折扇道,“幽芙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姑娘的凤梨焦尾琴独步天下,与那梨枝姑娘的暖玉长箫不分轩辕。只是近几年梨枝姑娘深居简出,不再会客交朋,吾等凡夫俗子凭失福音,甚是遗憾!”
俊朗男子话音刚落,一旁小杯酌酒的傲慢青年戏谑道,“若论相貌才艺,幽芙与梨枝两位姑娘不分轩辕,然而若论气运命数,还是那梨枝姑娘略胜一筹。”傲慢青年身侧一位尖瘦年轻人嬉笑道,“噢?此话怎讲?”傲慢青年小饮酌酒,漫不经心道,“攀上年大将军之子,从此豢养豪门内院,比起幽芙姑娘秦淮河上讨生活自然是略胜了一筹。”众人哄笑,幽芙柳眉微蹙,当事人年富却兴致盎然望向独自窝在角落里作画的白丁文士。年季耳语道,“你就不生气?”年富反问,“为何要生气?”年季顺着年富的目光,刚好看到白丁文士蹙眉摇头,显然是非常不赞同场中之人背后议论他人隐私的行为,年季好奇问道,“你认识他,而他也认识你?”年富淡笑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年富与年季低声交谈之际,水榭长亭之中异变突起,俊朗青年沉声低喝,“此处游园诗会,非茶寮酒肆,各位言行间还是多多注意为好。”傲慢青年冷哼,“某些人这些事做得,为何我等却说不得!”尖瘦青年帮腔附和,“想那年大公子出身高贵,品性纯儒,又受名师点拨,自然不会满腹的男盗女娼。这位公子如此紧张,挺身相互,莫非也想显露人前拍马迎合,以谋求科考资格!”俊逸青年面色铁青,“浙江文人试问哪一个不想重返科场,以刀笔之锋逐鹿天下。
世传年大人人品贵重,学识渊博,此次南巡定然能秉公无私,为浙江士子在科举沙场上挣得一席之地!”俊逸青年说道激动处,拱手向北,一脸崇拜。傲慢青年嗤之以鼻,“他一个赐进士出生的人,如何能够体会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被禁止科考的绝望!”眼见着三位读书人越吵越激烈,幽芙拨弄琴弦,一声尖锐低音刺入耳膜,发聋振聩,众人齐齐一愣。
幽芙起身,款款拜服,“奴家一介女流不懂得国之科考重器之于列位何等重要,却也省得读书之初始乃为知礼知耻,所谓穷则自修己身,达则兼济天下。如若人人都只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本身便已失去意义了。”幽芙话音刚落,水榭凉亭一侧传来清脆的掌声,待众人扭头望去,一位翩翩君子卓然而立,腰间系挂一块上等和田玉昭示着男子高贵的出生,“科考晋升乃为国取才,这本身并不赋有任何功利色彩。正如幽芙姑娘所说,若然读书是为了追逐功名利禄,这样的官朝廷不需要,百姓亦不需要!”幽芙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异彩,凉亭一角埋心作画的白丁文士也不禁抬起头。
年富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起争执的三位年轻人,语气柔和道,“科考举事制度从唐朝完善以来行效至今,自有其弊端所在,可也不得不说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项可以做到比较公平公正并且行之有效的取才制度。”俊朗青年忙不迭点头赞同,年富拱手向天,继续说道,“朝廷用一贤人,则群贤必至,见贤思齐就会蔚然成风,所以浙江士子有才绝不会被埋没,因为朝廷需要贤达之人!”年富望向傲慢青年道,“蒙祖上余荫而得晋升机会者,纵然令人羡慕,然而若其只是一介碌碌庸才,不论他的起点曾经有多高,也会被后来者赶上。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若自审己身,刻苦研读,随时待命。一旦朝廷召唤,便有足够的能力与信心报效皇恩。”
年富话音刚落,一位垂垂老朽颤颤巍巍站起身,朝着年富深施一礼,“听公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年富慌忙避让还礼,“老先生言重了。”老者摆手,“此间汇集江南众多饱学之士,其中不乏浙江士子。”老者浑浊的目光扫过在场读书人,特别是起争执的三位年轻人。在老者的目光扫视下,傲慢青年与尖瘦青年自知语多悖逆,恐遭人诟病,此时也失了先前愤世嫉俗的怒气。傲慢青年略带犹疑的望向场中卓尔不群的年轻人,此人举手投足间看似儒雅和善,实则贵气逼人,令人不敢窥视,心中暗暗笃定此人必定非富即贵。
老者继续说道,“今番如此失礼,大多担忧那南巡天家使者能否为浙江士子重启科考举事之门。正如公子方才所讲,科考举事乃国之重器,他该是对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是公平公正的。”年富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眼前看似行将就木的老者早已猜透其身份。正待细看,老者早已避开年富的探寻,慈爱的目光望向在场众学子。趁人不备,早已将酒葫芦装满的年季终于想到替主分忧的事,于是朗声道,“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