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畔,静静地看着莫言的睡颜,拿着洗好的帕子轻轻拭去她眉心不断溢出的血,内心心痛如绞。
“……不要……不要抢走它……不要抢走它……”
莫言突然颤栗起来,哭着喃喃着:
“……求求……你们,不要抢它……不要……”
卫洛抓住她在空中乱动的手,握在手心中,安慰她:“别怕,别怕,那些妖怪不会再来抢你的珠子了,放心,莫言!”
像是听到卫洛的话,莫言终于安静下来,眼角边还残留着泪光。卫洛轻轻将她头板正,怕她的睡姿碰到眉心处的金针。
他撇到莫言因为乱动,长袖滑落在臂弯处,露出莲白纤细的小臂,上面的玉龙珠牢牢地套在她的皓腕上,他缓缓皱起眉,天生敏感的直觉让他看到那串珠子,总是感到心烦。
他心疼的擦着莫言的脸庞,将她的一缕散发牵到耳后,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原来,他一直都走不到她的心里,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而是因为那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哪怕岁月如梭,乱世成殇,也终究忘不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红色夹层小袄的阿秋,两个圆圆的发髻盘在头上显得分外喜庆。莫言撑起身子,靠在床边,只觉得口中干涩难当,便喊道:“阿秋,我想喝水。”
阿秋听到莫言的声音,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莫言,说:“公主,国师说你今天便可醒来,果真诶!”
莫言笑笑,不可置否,”扶我起来洗漱吧。”
“是,公主。”阿秋端来一盆水,“早就准备好了!”
莫言临水一照,看见水中清艳的容颜,她的手覆上眉心一点红,虽已结痂成一点朱红,但还是在隐隐作痛,“这是——”
阿秋忙道:“这是国师为了减轻公主的痛楚而在那里扎下的金针留下的印记。”她想了想,怕莫言害怕自己破相,忙说,“其实这么看的话,公主更好看了!”
莫言笑笑,洗漱更衣后,便坐在铜镜前梳理头发。三千青丝泄在背后,莫言挑起落在胸前的一缕发自顾自梳起来。
阿秋一边给莫言绾发,一边说道:“公主不知道吧,我们这儿下人本就少,在你中毒时,卫公子怕我一人照顾不来,便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几天几夜,都没有怎么休息呢,昨天回去时眼睛里可都是血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了都心疼,邵烨看见了,都差点没疯掉!”
莫言笑笑,看来卫洛这小子没少收买人心哪,连阿秋都被他收买了,称呼由卫洛直接升到卫公子!
“公主,阿秋这回光听卫公子的描述,心里可算是对国师佩服了!还有前天就在公主你求雨的那个台子上大战一个妖怪,可精彩啦!”
莫言一笑,大战?“哦?怎么?什么妖怪让师傅这么费神?”
阿秋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觉得那妖怪甚是好看。”
“好看?”莫言笑笑,打趣道,“有多好看呐?比起卫洛如何?”
阿秋羞赧地说:“阿秋没读过多少书,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卫洛公子是朗艳如桃花,那妖怪是冷峻如寒霜,都是——”
莫言接过话,笑问:“都是什么?”
阿秋绞尽脑汁,“都是——”
莫言哈哈一笑,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尤物,人间祸水!”
阿秋也嘻嘻一笑,“对,就是如此!”她将木梳轻轻划过莫言披在背后的长发,继续说道,“不过,公主认识那妖怪吗?”
莫言低下头轻轻梳着头发,收敛倾城之色,问道:“怎么会这么问?这种话以后都不要乱说,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怕是又要嚼舌根子。”
阿秋自然明白那有心人无非是指姚妃他们一干人,“只不过——那妖怪点名要见莫言——这不就是公主你吗?”
莫言一惊,浓密的睫毛轻颤:好看,人间祸水,她认识的妖怪——玄璃?!
又听到阿秋支吾说道:“也是……公主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妖怪嘛……为了他,姚太师在朝中咄咄逼人,国师怕因那妖怪对公主的名声不利……”
莫言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捏着木梳的手尖轻微泛着白色。
“……所以……决定,在今日……执行火刑……”
木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难听的声音,碎成了两半。莫言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瞪着眼睛,“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秋从没见过莫言的脸色这么难看,惊恐地跪了下去,“公主……奴婢,奴婢刚才说,那妖怪,那妖怪今日要被处以火刑,恐怕现在已押向刑场了!陛下亲自坐镇,国师监刑!”
莫言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撞在梳妆台上,引得桌上铜镜微微颤动,她慌乱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眼睛中闪过精光,打定主意后便匆忙地跑了出去。
阿秋跪坐在地上,心乱如麻,公主这是怎么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莫言眼中有过如此坚定的神色。
玄璃被锁妖绳缚在木桩上,看着脚下的一片红光,银发如血疲累地从饱满的额头上垂下来,抚过他紧抿的唇,轻轻眨眼望向远方,淡漠的如同一缕烟,突然发现脸上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