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寺中月光溶溶,院中蓝色鸢尾摇曳盛开,如同在午夜里起舞的少女。
“啊!”
亦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起满脑门的冷汗,四周一片漆黑只剩下窗外凉薄月光透进来的光线。
原来是梦……
亦难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浊气,手抵上额头嘴角紧紧地抿起,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梦里有清妍的笑颜如花,娇俏地站在月老树下冲他问道:“阿难,你喜不喜欢我?”
许是她的笑容太迷人,他照着心的指使点头,她笑,他微笑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不想清妍的面容突然变成了慧空苍老睿智的面庞。
他惊,唤道:“师傅。”
慧空伸出手掐住他的咽喉,冷冷说道:“为师让你游历四方是让你顿悟,普度众生,你却鬼迷心窍爱上女子,你真是好样的。”
亦难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来什么。
慧空嘲讽着说道:“你那颗济世救人的心呢?你那颗博爱世人的心呢?你那颗忠于佛祖的心呢?只因为一个女子而通通没有了?”
亦难跪下来,急急说道:“弟子知错。”
慧空走上前如同亦难小的时候一般摸着他光滑的头,叹息着说道:“亦难,你跟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她的下场就是——”他的手指指向一处,嘴角是嘲讽的微笑。
亦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清妍被覆在木架上,鲜红的嫁衣,四周是地狱的业火熊熊燃烧,不断吞噬着她的衣角。
“不要——”亦难跪在地上吼道。
慧空蹲下身来,按住他的肩膀,劝说道:“那么,放弃吧——”
放弃吧……
放弃吧……
哪怕已经醒过来,慧空的这句话在亦难的脑海中依旧如同石子打入平静的湖中所激起的一层层水纹,他痛苦地闭上泾渭分明的眼,手抚上额头,紧紧的皱起眉,喃喃着说道:“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阿弥陀佛。”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剑眉星目在月光的浸润下越发儒雅,如同大理石的纹理。他从怀中掏出那枚鲜红的同心结,苦笑,也许这本就不应该属于他;而如今,也该需要把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还回去。
亦难面容平静但却咬紧了牙关,他紧紧地握紧手中的佛经,骨节白得分明: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离爱无忧患,何处生怖畏?
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
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相由心魔所生,亦难长长地叹了口气,推开门望着院外皎洁的月色走了出去。亦难踩在石子的小道上,素白的僧袍轻轻拂过落叶的身躯,温柔而平静。
被绑缚在黑棕色树枝上的红色丝绳被风拨弄着,妩媚地飘动,衬着新出的绿叶,在月光下格外的引人注目。
亦难不动声色地抬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华安寺的月老树,当初那个娇俏的少女比划着手指对他说道,“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而也就是在这棵树下,他伸出手,便握到了她口中所说的缘分。
他坐下来从怀中拿出那枚同心结微微一笑,当日清妍明眸善睐地样子便在他的脑海轻轻勾勒了出来。“原来,你叫李清妍。”亦难望着天边落日淡淡地说道,眼前又浮现白日里那对璧人的身影。
“诶,都说世间痴儿女多,没想到连小和尚也看不破这美人关。”一道戏谑的声音凭空出来,惹得亦难一惊。
亦难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人在,不由皱眉,试探地说道:“施主在与小僧说话吗?”
韩半仙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笑得异常暧昧猥琐,他半躺在地上,撑着脑袋懒懒地说道:“几月不见,小和尚越发呆愣!”
亦难这才注意到在大树的背后躺了一个人,而这人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韩半仙,他微微一笑,走到他旁边说道:“前辈。”
韩半仙指了指身旁的空位,说道:“别站着,坐下来!”
亦难微微一笑,好脾气地在韩半仙旁边坐下来,只是两眼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韩半仙用手枕着头,贼贼笑着说道:“小和尚,我来收我的算命费了!”
亦难挑眉,不解问道:“什么费?”
韩半仙嘿了一声,说道:“你忘了,当日我可是给你算过一卦的,说你近日桃花当头,会有一段倾世情缘,怎么你想反悔?”
桃花当头?倾世情缘?
亦难自嘲一笑,说道:“即是出家之人,又何来什么倾世情缘?”他蓦地回想了一下,脑海中便浮现出清妍和方恒的两人的身影,周围人的啧叹声让他明白什么才是倾世情缘。
韩半仙不依了,说道:“小和尚还敢狡辩,那日你和那姑娘在这月老树下的情景我都看见了!这月老树的传说我从未听说过有过灵验,却不想真有绑在树上的红线掉下来!”他看到亦难的神情啧啧一叹,说道:“人世间的情之所钟真真是使人痴迷,使人喟叹。口是心非者,大多也!”
第一次产生心悸的感觉,第一次想要守护一个人的感觉,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第一次有人为自己哭泣,那么多那么多平静欢喜的第一次,都是与他在这个尘世中所相识的青儿所给予他的。
可是——
亦难微皱眉,淡淡地说道:“小僧之所以在尘世间游荡,不过是想帮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脱离七情六欲的束缚,以仁爱普度众生。佛门讲四大皆空,小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