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黄色的影子,泼喇喇浓密的长毛威风凛凛,阔口狮鼻,吐着湿哒哒的娇俏长舌头,双目炯炯地瞪着冷知秋。
只见美人魂不附体,跳着脚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花盆碎了一地,惨兮兮祸事现场的既视感,令这畜生好一阵兴奋——它便猛的刹住去势,竟带着坏事得逞的笑容,一屁股坐下,拿爪子扫了两下耳朵,得意洋洋地瞅着家里多出来的陌生姑娘。
“哧——”一片花瓣掠过它的鼻尖,痒得它打了个喷嚏。
破天荒的,从无仅有的,素来娴静如柳花照水的冷知秋,此刻恨不能身上长出一对翅膀飞走,跳着脚,使劲往桑柔身后躲。
“那是什么怪物?”看着像狮子狗,但又比狮子狗大许多。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桑柔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千金小姐,连狗都怕成这样!
“那是咱们项家的小祖宗,是主子最好的兄弟。”
“啊?”狗兄弟?
冷知秋把殷红的小嘴张得圆圆的,莫名其妙。
桑柔不想当冷知秋的盾牌。她径直走向那条体格出奇壮大的狮子狗,蹲下身亲昵地给它顺毛。
“小英子,饿了没?要不要姐姐给你拿大骨头?”
小……小英子?这名字,冷知秋记得。
她愕然,有点哭笑不得。难道弟弟说的项家八口人里,竟然包括了一条像狗的怪物?!
狮子狗她当然见过,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只的,几乎是寻常狮子狗的两倍。宫里的妃子、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也喜欢养狮子狗,又把它叫福狗,这种长毛小狗是极乖顺的,一般不叫唤。哪有如眼前这只这样,居然像个“人”似的,挂着坏心眼的笑容,满眼都是调皮捣蛋。
想起项宝贵那双盈了两汪黑漆漆坏水、深不见底的眼睛,冷知秋暗叹: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那狗东西一边享受着桑柔的爱抚和美食引诱,一边却猛的晃脑袋,甩了桑柔一脸长长的狗毛,随即在地上使劲滚了一圈,丧心病狂地猛冲向冷知秋。
“娘也——!”
冷知秋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躲到一株树后。她自小就怕狗,怕蛇,怕老鼠……本来,她的生活环境里也不会出现那些东西,但现在和以后,可就难说了。
成功吓跑美人的坏狗得意洋洋地玩起后空翻,顺便就把地上的那株冬牡丹踩了个稀烂。
“天呐!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项沈氏嘹亮的喊声如同平地惊雷。
“呀,冬牡丹!”项宝贝的惊呼紧随其后。
一抹葱绿的身影飞奔到小英子身旁,气急败坏地驱赶它:“坏英子,你又干好事了!我要叫哥哥赶你走!”
小英子像是听懂了一般,嗷呜一声,垂头耷脑趴伏到一边,做出一副诚心悔过、楚楚可怜的样子。
桑柔凑过去爱抚着它的长毛,愤愤地替它伸冤:“宝贝小姐,这花原是放在二进廊下,送给孔公子观赏的。是新娘子今儿一早把花搬了,还摔在地上,都摔坏了,不是小英子的错。”
坏狗小英子的表情立刻越发可怜委屈,呜咽着舔了舔嘴。
项沈氏赶了过来,蹲下身收拾冬牡丹的残骸,收拾了两下,就放弃了。这花,没的救了。
冷知秋从树后探出头,“冬牡丹摆在那风口下,也活不过两天。我正是要找姆妈商量寻个暖和的地儿,不想碰到这只……小英子,被它吓了一跳,这才失手打翻了花盆。”
她不说桑柔撞的那一肘子,空口无凭,说了没人信,只会让自己跟着心情不好。不过,这个桑柔的阴险和敌意,她是记在了心里。
项宝贝这才发现树后的人,看着那张脸,她忍不住心口一窒——原来,那就是新嫂子;原来,让孔令萧念念不忘的女子就是这个样子!好一副秋水潋滟的勾魂模样,好一双烟视横波的明眸!
水性!
一股怒火“腾”一下、升上了项宝贝的胸口。
“谁说冬牡丹活不过两天?谁要你假好心?你是不是琢磨着萧哥哥要过来,就想拿花献殷勤?哼!”
桑柔在一旁帮腔:“是呀,主子刚离开,小英子送了大半个晚上,心情肯定不好,一回来就见到陌生人,自然狂躁了些,怎么能怪到它头上呢?”
从人到狗,满满的全是敌意。
项沈氏捏着徒剩下枝茎的冬牡丹,怒喝一声:“够了!全给我闭嘴!”
一株开到这样完满的冬牡丹,少说也能卖个二十两银子,竟然被糟蹋成这样。想着她就心痛得直欲宰了冷知秋和小英子。
冷知秋咬了咬唇,只对婆婆项沈氏道:“我谁也不怪,谁也不怨,这花如此凄惨作贱了,原是可惜。姆妈,容我收拾这花秧子,只要根基未坏,应该还有救。”
项沈氏怪怪地瞅一眼儿媳妇。儿子出门前一再澄清媳妇是清白的,她可以相信儿子;但这会儿小姑娘居然夸这样的海口,她可不信。她种了几十年的花,这点判断还能出错?冷知秋这小姑娘是在孔夫子面前卖弄文章、关公面前耍大刀。
“你当你是花神?说有救就有救?真是气死老娘了!”项沈氏干脆扔了花茎。“你真有心要赔,就赔五十两银子来。”
赔五十两,赚双倍,项沈氏打得一手好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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