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怜。
项宝贵没看冷知秋,但也知道她的心思。他开口了:“幻灭师太,我就是个坏人,你哭死了,我也不会同情你的。不过世上还是好人多,就比如我家娘子……”冷知秋狐疑的“嗯?”,项宝贵接着道:“……的母亲,她就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请项爷指条明路。”幻灭抽噎着微微抬起身。
项宝贵摇头不已。
冷知秋终于明白,他说幻灭师太医术高明,莫不是要给丈母娘请个免费的大夫?却怕老丈人不答应,所以必须大费周章、挖空心思?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让父亲冷景易接受幻灭师太这个免费大夫。
项宝贵摇头,把幻灭摇得心拔凉拔凉。
“幻灭法师,您太急于功利了。”项宝贵叹了口气,站起身,轻轻推着冷知秋荡起不高的弧度。
“阿弥陀佛……”幻灭额头冒汗,在这个年轻人眼里无所遁形。
项宝贵道:“我的丈母娘,是个极和善的女人,比您年纪小一些,就像我家娘子一样温柔可亲。您和她多交往,做做好朋友,对您自己,对我丈母娘,都有好处。你们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总有许多话可以说的,与其说给冷冰冰、高高在上的菩萨听,还不如说给我丈母娘这样的和善女人听。菩萨也许不会原谅您,我丈母娘一定会很同情您。”
幻灭困惑的抬起泪脸,凝视着给妻子推秋千的颀长男子,他悠然而稳妥,一切掌握在手,又十分小心的呵护着秋千上的女子保持平稳。
话题已经转移到母亲身上,冷知秋还是不吭声。
幻灭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道:“六月二十四,神保观神的生日,贫尼会去城隍庙参加四方比丘、比丘尼的布施诵经法会,不知项爷的丈母娘会不会去?”
“会不会去都是您和我丈母娘之间的缘分,我说了不算。”项宝贵道。
冷知秋叹:“夫君你是在逼我开口吗?”扭头对幻灭道:“师太,我娘平日里并不吃斋念佛,神保观神节是个大日子,但苏州并不流行。”
幻灭像开了窍般,转向冷知秋磕头:“求夫人指条明路。”
“知秋不喜欢说谎,便直言相告罢了。师太,我娘她身上患有顽疾,咳嗽不止,家里也穷,不能长期买药……”
没等冷知秋说完,幻灭就目瞪口呆的惊呼“啊?”,项宝贵的岳丈家里竟然这么穷?不可置信。
冷知秋对她的失态不以为意。
“我爹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恩情,您若有心,便当是替菩萨普渡世上疾苦的人,凭着这份心去给我娘亲治一治,我爹也就不会拒绝,万万不可提及我夫君,知道吗?”
项宝贵勾着嘴角笑道:“提及也无妨,我又没叫师太做什么事。”
“好好好,是我叫师太做的。”冷知秋摸鼻子无语。“诚如我夫君所言,世上的事,不可太急功近利。您若和我娘亲诚心相交,我娘亲若是喜欢师太,根本不需您在这里苦苦哀求,自然有人愿意帮您救亲人于危难。未必是我夫君,我也愿意为一个‘替菩萨行善治病救人’的法师,尽我所能。”
幻灭抽着鼻子,泪眼汪汪看冷知秋。
冷知秋怔忡的续道:“其实木大夫之前也求过我,我没有答应。因为他拿条件交换、胁迫,我又不想再去开口欠下紫衣侯的恩情。木大夫当日若不用那样功利急躁的办法来求我,我也不会断然拒绝,他兴许也不用去京城,反而受困。”
项宝贵皱眉眯起眼。
“行了,幻灭法师,您可以走了。”
听到项宝贵这突然变得阴森的语调,幻灭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抬头看,就碰上那幽深漆黑的眸子,寒光闪闪。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会让她连目光都惧怕,一个终于死了,一个却在眼前给妻子推秋千。
她惶惶然顺从的退开,快步离开苗园,就往苏州城赶,尽管已经是黄昏天将黑。
——
等幻灭一走,冷知秋就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项宝贵的气势已经压迫而来,他也只是拿双手握紧秋千两端的绳索,让她僵直着背坐在他身前,他站着,垂眸盯着她的头顶看。
“你欠梅萧的恩情,以后不必还了。”他说。
“为何?”
“梅萧是吾友人,你是吾妻,他帮你做的那点事,都是应该的。”他说得坦然。
想得倒美!人家做的事,可不是为了朋友情义,而是想追求您老的妻子,傻子都看得出来。
冷知秋无语。
“木子虚和周小玉的事,你不用管,也不许管。”项宝贵依然说的坦然自得,理所当然。
“那么夫君你打算开口让梅萧放人?”冷知秋问。
“谁说的?我可没答应幻灭师太任何事情。”
“你……”冷知秋有些懊恼了。这算什么态度?一边暗示幻灭去讨好丈母娘,一边就耍赖不出力干活?这不是变相不尊重丈母娘吗?
她跳下秋千,趁着暮色往小木屋走,不理项宝贵。
才走了没两步,肩上被扳了一下,人就往后倒,倒进熟悉的怀里,坚硬的胳膊随之束缚住她的抗拒。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戏谑的轻吻了一下颈项处细腻白皙的皮肤。
“娘子,你要开口欠恩情,不准欠别人的,要欠就欠你的夫君我。现在,你开口让我去救木子虚和周小玉,好不好?来嘛,快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