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喜……喜欢我?
李琦着实被她吓了一大跳,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劈来一声惊雷,站在空旷原野上的他无处躲避、无处逃遁,只得乖乖站在原地等待那一场命中注定的倾盆大雨。没错,他的确很喜欢那种清纯明朗、活泼率真的女孩儿,可是……眼前的这位念奴小姑娘也太奔放了吧?刹那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包括是否要接受她这番大胆热情的告白,如果拒绝要怎么说才能委婉一点不伤她的心,如果接纳又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名分才算合适……
他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她一个回应。
然而,念奴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仰起脸来笑盈盈地看着他,又接着说:“嗯……喜欢你衣袖上绣着的这个花纹,好漂亮呀,能让我摸一摸么?”
喜欢……衣袖上绣的花纹?
“……”李琦彻底无语,怔了片刻,这才默默把自己的袖子伸给她,心中倒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暗自苦笑着摇头: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想多了……可是念奴姑娘,拜托,你就不能一口气儿把话说完吗?
“盛王殿下,你真好!”念奴立刻喜滋滋地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口,那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闻见他衣袂间散发的淡淡幽香。那衣料上绣有华虫的纹样,虽并非是正式场合所穿的衮服,却也同样精致绚美、典雅庄肃。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一边自顾自地犯着花痴,一边开心地随口哼起歌来:“阿侬家住朝歌下,早传名。结伴来游淇水上,旧长情。玉佩金钿随步远,云罗雾縠逐风轻。转目机心悬自许,何须更待听琴声……”
尽管她只是随口一唱,也并无器乐伴奏,可那歌声依旧动听至极,清音婉转,犹如天籁。听她一曲唱完,李琦不禁含笑赞许道:“念奴,看不出来啊,你唱歌还真挺好听的,依我看,就算是教坊里那些专司歌舞的内人,只怕也比不上你吧?”
“那是,就连咱们公主都喜欢听我唱歌呢!”念奴听到夸奖开心极了,一脸骄傲地说,“还记得去年冬天,殿下带我和紫芝到梨园去玩,那里的乐伎谢阿蛮姑娘见了我,听我唱了几支曲子,也夸我有天赋呢。哎,真羡慕她们,我若是也能去梨园学艺,那这一辈子都觉得无憾了。”
李琦却轻轻摇头,微笑着提醒她:“你若是想学唱歌,应该去教坊才对。”
“教坊?”念奴有些迷惑地看着他,“梨园和教坊,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了。”李琦一笑,很耐心地向她解释,“如今大唐设立的宫廷音乐机构共有三家:太常寺太乐署、梨园,以及内外教坊。其中太常寺辖下的太乐署仅限于男性乐工,你就不用考虑了。而梨园是父皇为演奏他自己喜欢的法曲专门设立的,主要的职司就是乐队训练,男乐工偶有善歌,女乐工偶有善舞,但终非主业。教坊就与之不同了,平日里主要练习的就是歌舞与散乐表演,又兼涉百戏,分为内教坊和外教坊。内教坊位于宫城之内,能在那里供职的都是最顶尖的乐伎,被帝后嫔妃、皇子公主们召见的机会也相对多一些;而外教坊位于宫外,乐工们虽不及内教坊中人受宠,相比之下却要自由得多。外教坊又分为左、右二教坊,其中右教坊善歌,位于大明宫正南的光宅坊;左教坊善舞,位于其东侧的延政坊。”
“原来如此……那我要去右教坊!”念奴听得双眼放光,拉着他的衣袖一脸雀跃地问,“殿下你说,如果我去教坊毛遂自荐的话,他们会不会留下我?”
“这个容易。”李琦颔首笑道,“你若真想去,我可以出面帮你安排一下,区区小事,相信教坊使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真的?”念奴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一脸惊喜地大呼小叫,“盛王殿下,你真好!哎呀,我……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这一次,李琦可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到,非但镇定如常,而且还故意笑着问她:“念奴,你可说清楚了,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袖子上的什么花纹?”言罢,见她发髻上似乎沾了个什么东西,便欲伸手替她拿下来。
念奴只当他又要来敲自己的头,吓得连忙向后缩了缩身子,一脸警惕地问:“殿下,你……你想干嘛?”
“你躲什么?”李琦有些好笑地瞪了她一眼,伸手从她头发上把那东西取下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根枯黄的草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他把那草梗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递了过去,“喏,还想一直当钗子戴在头上么?”
一过了立夏,皇帝李隆基便从骊山温泉宫启程,与新宠杨玉环一起返回长安。此时的杨玉环虽并未被正式册封为嫔妃,只是以女道士的身份居于宫中的太真观,但李隆基对她的万千宠爱已是人尽皆知,一应用度等同于皇后,所受礼遇甚至超过了当年盛宠的武惠妃,左右皆尊称她为“太真娘子”。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自从有杨玉环相伴身侧,一向fēng_liú的大唐皇帝李隆基竟当真不再召幸任何嫔妃,包括淑仪刘澈、梅妃江采蘋等人在内的三千粉黛,皆被冷落一旁。
然而,杨玉环对李隆基的态度却始终是淡淡的,并不拒绝侍寝,但也从不曾像其他嫔妃那样有刻意逢迎之举,在太真观只住了半月有余,李隆基便又将修缮一新的含凉殿赐予她居住。含凉殿位于太液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