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暖得令人昏昏欲睡,白鹤观的库房外,两个守门的小内侍正躲在廊檐的阴影下打着盹儿,身子斜倚在门柱上,嘴巴一张一合地打着轻鼾,睡得甚是香甜。乘人不备,念奴便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没多久就拿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风筝出来,对站在不远处的紫芝扬手晃了晃,一脸得意的笑容。
“念奴,你真厉害!快,教我放风筝吧。”紫芝亲热地上前挽住她的手,兴奋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可是……我们就这样偷偷拿走公主的东西,公主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不会。”念奴自信满满地打着保票,仿佛这偌大的白鹤观都由她一个人做主似的,拍着胸脯说道,“你就放心好了,公主正在书房里听几位道长讲经呢,估计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的。再说了,今天这么好的天气,咱们又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宫来玩,一定要尽兴才是。”
白鹤观修建竣工之后,寿王李瑁又从长安请来几位颇负盛名的女道士,专门负责为太华公主讲授道家经典。这些女道士的年纪可都不小了,其中最年轻的也已年过四旬,所以,尽管她们都是大名鼎鼎、修为深厚的炼师,说起话来却不免有些唠叨。灵曦虽贵为公主,但此时此刻,却反不如身边这些小宫女逍遥自在,自然也无暇管束她们。
“嗯……说的也是。”紫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双含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下意识地向白鹤观大门的方向望去,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唉,其实公主也挺寂寞的,每天就盼着盛王殿下能过来看看她,可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殿下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少拿公主当挡箭牌,依我看哪,分明就是你在想人家。”念奴毫不客气地替她把实话说了出来,伸手捏了捏她羞红的小脸儿,又笑着调侃道,“紫芝,你别总是害羞嘛,我看盛王殿下也挺喜欢你的,你呀,就干脆嫁给他算了。”
“嫁……嫁给他?”紫芝闻言惊诧不已,一时间说话都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这……这怎么可能?以我的身份……这种事,又如何能自己做得了主?”
“怎么就不可能了?”念奴笑盈盈地侧首看她,语气竟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在宫中,有才貌的宫女被亲王所纳者可大有人在。盛王殿下如此受陛下钟爱,只要他提出要纳你为妾,是绝不会有人反对的。到时候,你在王府中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又能时常与自己喜欢的人相见,岂不是一件美事?”
紫芝却微露黯然之色,摇头道:“念奴,你也是知道的,我虽出身河东裴氏,门楣并不算低,可如今却是因罪没入掖庭的官奴,身份比寻常宫女还要卑微许多。亲王之妾身份何等尊贵,我……我纵然心里喜欢他,也是不敢高攀的。”
念奴的小嘴儿微微张了张,似是想反驳她的话,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手在墙角折了几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默默把玩着。见那两个守门的小内侍睡得正香,念奴一时促狭心起,便又放轻脚步悄悄走了过去,强忍着笑,在他们的头上每人插了一根草标。
紫芝见状亦不禁掩口一笑,心中那一丝因思慕而生、若隐若现的惆怅,也在刹那间飘散在三月温煦的春风中。恶作剧大功告成,念奴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拉住她的手,粲然一笑道:“走,咱们去放风筝吧!”
李琦才一踏进白鹤观的庭院,就见两个身着道袍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风筝,连路都不看,一前一后地撞在了他的身上。他躲闪不及,先是被撞得一个趔趄,随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其中一个快要摔倒的娇小女孩儿,心中不禁苦笑着叹息:唉,也不知今天这是冲撞了哪路煞神,诸事不顺,不宜出门啊……
“紫芝?念奴?”待看清这两个女孩儿的容貌,他的唇角不禁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宽容而无奈的笑,“拜托,你们就不能睁大眼睛看看路么?如此冒冒失失的,像个什么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紫芝连忙道歉,适才与他撞了个满怀险些摔倒,此刻手臂仍被他扶着,那种心跳骤然加速的感觉,就像是触电一般。再想起之前与念奴说的那番谈婚论嫁的话,她那张清秀白嫩的小脸儿便微微红了红,嗫嚅着解释道:“盛王殿下,我……我们不小心弄坏了公主的风筝,一时着急,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
“拿来,给我看看。”李琦接过她手中的风筝,看了看笑道,“这种风筝在长安坊间随处都能买得到,就算真的弄坏了,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再遣人下山去买一个也就是了。”
念奴却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顿足道:“这个不一样的……这风筝是寿王殿下送公主入观时一起带过来的,公主喜欢得不得了,特地命人放在库房中好生收藏着。我一时好奇,就偷偷拿出来玩……”
“呦,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出息了,难不成还想去做飞天大盗么?”李琦随口调侃她一句,然后转了转风筝那几乎要断成两截的骨架,略一观察,便指着中间那几枚竹制的铆钉说,“你看,就是这几枚钉子松了而已,稍微用力拧一下不就好了?很简单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煞有介事地摆弄着那竹木骨架上的铆钉,神态甚是专注,仿佛真的会修风筝似的。紫芝大喜过望,然而见他半晌都拿着风筝没再说话,又忍不住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