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子昂浑身是血地躺在唐军的营帐内,由军医帮着擦了伤药,痛得几欲昏死过去。
雍王李适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温言抚慰道:“今日真是委屈药中丞了,只是如今我们还需要借回纥之力平定叛乱,只能暂且忍耐。药中丞且在营中好生休养,等咱们打退叛军回到长安,本王定会替你向父皇请功。”
“多谢殿下……”药子昂疼得呲牙咧嘴,说话都有些不甚清楚,“回纥人……回纥人当真是欺人太甚,今日多亏裴少监早有安排,否则……否则只怕真要赔上一条性命去……”
李适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紫芝,问道:“对了裴少监,我正想问你呢,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咱们的骑兵怎么那么巧,不早不晚正好在那个时候赶到?”
紫芝笑而不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面精致小巧的瑞兽葡萄纹鎏金铜镜,镜面打磨得极为光滑,映着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泛出璀璨夺目的光亮剑之狂。见众人都是一脸迷惑,她这才微笑着解释道:“当时我之所以一定要到帐外观刑,就是要借机用这铜镜映出阳光来,左右连晃三次,好让藏身在对面山丘上的俞队正得到消息,然后俞队正再点起狼烟向等候在河对岸的将军传信,救兵自然片刻即至。”
药子昂听得双眼放光,几乎忘了自己身上鞭伤的疼痛,啧啧称赞:“这样巧的法子,难为裴少监竟能想得出!”
李适却是心中暗笑:到底还是女子最爱惜自己的容颜,哪怕易钗而弁进入军伍,也是要随身带着面小铜镜时不时照一下的,这样的法子男人如何能想得出?见紫芝面上亦有疲倦之色,他便很善解人意地说:“裴少监今日也辛苦了,快回去歇一歇吧,用过晚饭后再到我帐中来一下,我有事要与大家商议。”
紫芝也觉得全身似乎都累得快要散了架,应了一声便回自己营帐中歇息去了,一觉睡到傍晚时分,匆匆吃了口饭,便又赶到雍王的中军大帐,听将领们唇枪舌剑争论接下来该如何排兵布阵。她平素最是机警有智谋,而现在却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像被塞满了浆糊,昏昏沉沉,仿佛随时会睡过去一般。当天晚上她就发起高烧,想来是一路行军天寒地冻,身子早已有些吃不消,在陕州一安定下来病势便开始发作。
李适遣了军医来为她诊治,自己也亲自过来看过她一次,见她只是受了风寒,便也不甚担心,还体贴地吩咐其余将士不必过来探望,以免她病中还要女扮男装费心掩饰身份。紫芝索性借着生病偷几天懒,整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李琦一直留在营帐中照顾她,幸亏有他在,也幸亏别人都误会他们是那种关系,否则紫芝还真不知道雍王能派谁来照顾自己。
夜幕降临,军中的金柝声让夜晚更添了一重静谧。
睡了大半天的紫芝终于睁开眼睛,喃喃唤道:“二十一郎……”
李琦就坐在她床边,见她醒了便问:“要吃点东西吗?”
营帐中只点了一根蜡烛,幽暗的烛火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把他的眸子染上一层温暖瑰丽的光泽。紫芝看得不由心神一荡,点头微笑:“嗯,正好有些饿了呢。”待他出门端了一碗热粥回来,又笑嘻嘻地耍赖:“你喂我!”
李琦笑着叹了口气,只得坐下来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吃。谁又能想得到呢,宫中权势煊赫、精明干练的裴尚仪,生起病来就像是小孩子一样,时时刻刻都要他陪在身边,一会儿支使他做这做那,一会儿又让他讲故事给自己听,此时就算吃饭也不肯老实,一双手闲得把他的络腮胡子揪下来又重新粘上。好容易喂她吃了小半碗粥,李琦终于忍无可忍,放下粥碗笑道:“紫芝,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欺负人了么?”
“有吗?”紫芝无辜地眨眨眼睛,笑得阳光灿烂,“我还没吃饱呢,继续啊!”
李琦无奈地摇头一笑,只得继续喂她,见她始终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不由问道:“笑什么,欺负我就这么开心么?”
紫芝咽下口中温热甘甜的米粥,咂了咂嘴笑道:“谁欺负你了?我是在想,男孩子总是长得格外快些,几年不见,也不知玉郎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应该也长得快要和你一般高了吧?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当初在延庆殿第一次见到你一样,明明是个玉树临风倜傥潇洒的美少年,却偏偏装得一脸冷肃。”
李琦听得也笑了,又喂了她一口粥道:“先帝驾崩后,我和玉郎通过几次信,他说在营州的外祖家过得很好,舅父和姑母都很疼他,读书习武也都没落下。这孩子最是像我,天分高明,博闻强识,就算不似寻常学子那样焚膏继晷、寒窗苦读,只怕过不了几年,也能通今博古、学富五车了。”
紫芝忍不住扑哧一笑:“有你这样自己夸自己的吗?”
李琦忙一脸诚恳地补充:“我还没说完呢!其实玉郎还是有几分像你的,能文能武,性情颖慧,就是有时候有些不讲道理,爱欺负人……”
紫芝杏眼一瞪,到底还是绷不住笑了起来:“你就知道编排我无上仙魔!玉郎肯读书自然是好,不过陛下已经许了郡王的爵位给他,咱们家的孩子倒也不必科举入仕,日后做个安享富贵的闲散宗室,逍遥自在,这样也很不错了。”
李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问:“你说回去之后会劝陛下放你出宫,可有什么万全的法子了么?”
“哪里有什么万全的法子呢?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