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城外,一条清澈的大河浩荡东去。北岸的沙洲上,数百名燕军士兵正在这里洗刷战马。这些马皆是膘肥体壮的公马,只不过这几日被洗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几乎脱了一层皮,一边洗一边抻长了脖子不住嘶鸣。不远处几个唐军斥候正隐匿在树丛中,见敌军骑兵的战马如此精良,不禁露出羡慕之色,哪里知道这些可怜的马儿从早到晚不停地被燕军将士逼着洗澡,就是为了向唐军炫耀自己的战斗力。
紫芝蹲在灌木丛中,和几个唐军斥候一起向河边张望着,秀气的眉毛不禁微微蹙起。
“裴校尉,这叛军的骑兵果然不能小觑啊!”一名斥候唏嘘叹息,忍不住开始爆粗口,“他奶奶的,要是咱们也有这么壮的战马,肯定能打大胜仗!”
紫芝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提醒他:“铁牛,小心一点,莫要暴露了行踪。”
“是。”铁牛肃容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说道,“裴校尉,你那么足智多谋,赶快想想办法吧。叛军这样日日炫耀军威,时间久了难免影响咱们的士气啊!”
紫芝摸了摸自己上唇处贴的两撇小胡子,一脸深沉道:“嗯,且容我想想。”
铁牛喜得眉开眼笑:“裴校尉,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对付他们!”
紫芝女扮男装进入军伍,原本只是盛王身边的一名亲兵,因屡献良策,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晋升为校尉。前些时日城中箭矢告罄,补给的军械短时间内又无法运抵乐安,唐军将士正一筹莫展,紫芝向盛王献出一计,命士兵们迅速扎出几千个稻草人,趁夜放到城墙之上。燕军斥候发现后立刻向将领禀报,说乐安城上悄无声息地冒出千余精兵,似乎是要从城头攀绳索而下,向燕军大营偷袭。燕军将领蔡希德当机立断,立刻派出一千名弓箭手向乐安城上射箭,霎时间万箭齐发,场面甚是壮观。次日一早唐军士兵去城上清点,只见稻草人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羽箭,足足有几十万支!
箭矢充足,唐军登时士气大振。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几日后的一个深夜,乐安城头又有几千士兵攀绳索而下,燕军大将蔡希德这次学了乖,只当又是唐军摆出稻草人来使诈,吩咐手下士兵无须理会,免得又白白浪费许多箭矢。于是,唐军几千精兵一路畅通无阻地杀进燕军大营,把正在蒙头大睡的燕军将士打得落花流水,慌忙逃窜,狼狈有如丧家之犬。直到最近几日,燕军才又带着援兵卷土重来,试图以战马的优势让唐军怯战。
可惜啊,这次足智多谋的裴校尉还是不能让你们如愿。
紫芝手搭凉棚,仔细观望着在河边洗澡的百余匹战马,忽然开口问了一句:“铁牛,你确定那些马全都是公马?”
“是啊。”铁牛不明所以地点头,“这一看就知道,母马哪有那么壮实的?”
“回去禀告盛王殿下,请他也派几百个士兵牵马到南岸来洗澡。”紫芝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记住,全都要母马。”
“母马?”铁牛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裴校尉,你这主意可真阴险啊真阴险……”
“嗯?”紫芝眼波一横,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威胁的笑意。
铁牛立刻改口,心悦诚服地连连赞叹:“哈哈,妙计!真是妙计!”
晌午时分,又一批燕军士兵牵着战马来河边的沙洲上洗刷,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士兵们还能轮番休息,可战马始终是这些战马,时值初冬,冰冷的河水把它们冻得直打哆嗦。燕军士兵一边谈笑一边洗马,忽听河对岸一阵饱含春意的马嘶,自己这边的战马蓦然间就如发了疯一般,拼命挣脱开主人的掌控,撒着欢儿争相向河对岸奔去。牡马思牝,乃是世间最浅显不过的道理。燕军士兵心知又被对岸的唐军算计了,却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几百匹雄壮的战马渡河投奔敌营,一匹也没剩下。
河对岸,唐军将士纷纷驱赶前来投靠的燕军战马回城,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铁牛也牵了一匹垂涎已久的剽悍战马,笑呵呵地对紫芝说:“裴校尉,你这次又立一功,估计一回城就得升官。哈哈,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兄弟们喝酒!”
“你呀,就知道喝酒!小心喝多了被将军逮住,军法处置。”紫芝笑骂他两句,又肃容道,“叛军丢了战马恼羞成怒,只怕一会儿就会打过来,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燕军的优势在于骑兵,如今最好的几百匹战马都拱手送给唐军,心里自然是老大不痛快。燕军大将蔡希德当即率四万大军渡河攻城,然而乐安城壁垒森严、易守难攻,接连攻打几日,却连一个缺口都没有打开,白白地损兵折将。蔡希德愈发恼火,指着手下几个将校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废物,平时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现在用得着你们了,却连一座小小的乐安城都攻不下来!他娘的,战马也跑了,老子的脸也让你们给丢尽了!”
“将军息怒!”几名将校齐齐单膝跪地,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辩解道,“唐军本来都是些孬种,可自从盛王带着援军赶往乐安,也不知怎么,他们一个个竟都变得士气大振。依属下看,那盛王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只会守城罢了,若是咱们能诱他出城迎战,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到时候咱们一鼓作气杀进乐安城,不但能把丢了的战马找回来,而且财帛美人也任将军挑选,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