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仪眉头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她有多想搬来含章殿,众人心知肚明。至于想搬来的原因,除了因为这宫殿华美精致,更重要的是它离长秋宫最近,象征着宫中除皇后以外,最尊贵的身份。
从前陛下没答应,说等她晋到上三嫔再说。她那时候想了想,觉得总不会有女人能升到她上头,迟一迟也没什么。谁知不等她晋到上三嫔,陛下却已将含章殿赐给了顾云羡。
如以此来,她从前那些心思简直是笑话一场!
此刻姜充仪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调侃她,无异于羞辱!
她心中怒极,偏又发作不得。好在她长袖善舞惯了,此刻仍能维持个笑脸,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月娘你惯会玩笑。”
姜充仪看到她的脸色,心中一阵痛快。当日长信殿外,沈竹央对顾云羡示好的举动,她还铭记在心。如今,就让她好好体验一下自己当时的愤怒吧。
顾云羡见她们你来我往,只作不觉,“我们站在这里做什么?仔细热气打了头。快些进殿去吧。”
当天晚上,皇帝来了含章殿用膳。
考虑到天热,顾云羡在主菜之外,还特意吩咐厨下做了荷叶薏米粥和几道清凉爽口的小菜,作为消暑之用。
果不其然,皇帝对她的安排十分喜欢,用完了大半碗的粥,很给面子。
“陛下今日胃口不错。”她含笑道。
“你当朕是你们女子么?”皇帝道,“天气热了便道没胃口,天气冷了又说没精神,哄你们吃点东西,比登天还难。”
顾云羡被他说得一愣,却见他已往她的小碟子里夹了一片笋尖,“来,试试这个。”
顾云羡微微一笑,配合地把笋尖吃掉了。
用过膳之后,皇帝牵着她的手,在含章殿内四下乱逛,“这地方从前一直空着,朕也没来过几回。这会儿细看,倒真是敞亮又华美,难怪都说太寅宫是后宫的第四宫。”
顾云羡笑道:“是啊,而且含章殿后面还有一片桃林,春天花开的时候一定极美。”
“你喜欢就好。” 皇帝道,“对了,今儿含章殿很热闹?”
“是啊,人来人往,到酉时三刻大家才散。”
“那,你也见到竹央她们了?”他用的是疑问句,口气却是肯定。
顾云羡无奈一笑:“自然见到了。”
他抓住她的发梢,让乌黑的发丝缠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听说,你给竹央行礼了?”
顾云羡没有出声。
“还有月娘、镜娘,都受了你的礼。”
她声音低低:“臣妾不应该么?”
“应该。”他眼眸如水,倒映着她清丽的面容,“只是朕没想到你会这般……”这般知进退、有分寸,倒让他有些惊讶了。
“臣妾只是做臣妾该做的事情。”她道,“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说这话的时候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仿佛在躲避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清澈,有一种了然。
她忽然扑进他怀中,脸颊贴上他的胸口:“臣妾想长久地陪在陛□边,所以,必须要接受一些从前不能接受的事情。这都是臣妾甘愿的。”
是的,这都是她甘愿的。她想要报仇,想要除掉那些害了她和姑母的女人,就必须学会忍耐。抛弃曾经的皇后身份,给妃妾行礼不过是个开头,以后还要更多需要她面对的事情。
不重要,通通都不重要。她在乎的只有最后的结果。只要能实现心愿,如今受再多的屈辱她都能接受。
皇帝任由她抱着自己,过了一会儿才反搂住她。她身姿纤瘦,双臂一合就包裹在怀中,仿佛融为一体般。
他忽然一把抱起她,朝东殿走去。宫娥为他们挑起帘子,他将顾云羡放在床上,再在她身边侧躺下来,微眯双眼,专注地看着她。
“陛下?”顾云羡轻声唤道。自打太后突然病重,他便不曾临幸后妃,之后太后驾崩,他为母守孝,更是禁了房中事。算起来,也有四个多月了。
皇家守孝,以月为年,所以太后的三月守孝期已满,若他今夜要临幸,也不是不可以。可看他此刻的样子,却又不大像。
“有件事,朕早就想问你了。”他盯了她许久,终于慢吞吞开口。
“什么?”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母后临终前,与我们谈话。你告诉她说,你很早以前就倾慕……”还没说完,便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他费了好大劲才扯开她的手,一脸好笑,“你还能闷死朕不成?”
她涨红了脸,“陛下不要乱说话!”
“朕乱说什么了?朕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你给捂住了。”他笑得诡异,像是抓住了耗子的猫,“来,跟朕坦白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朕动坏心思的?”
她大窘,“哪有什么坏心思!”
“恩……确实不是坏心思。”他仔细想了想,仿佛深以为然,点头道,“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心思。”
她听了这话,脸更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瞧见她这模样,心中怜爱到了极点,凑上去就吻上了她的唇。
“恩……”这个吻太缠绵,待他松开她时,她已有些喘不过气了,只能无力地伏在他胸口。
他也有些动情,拇指在她嫣红的唇上摩挲,声音沙哑,“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她只是埋着头,不吭声。
他轻轻一笑,不再勉强。其实他心中已大概猜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