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筝尚且清楚地记得方夫人在白府与丫鬟一并嫁祸自己的一幕,方夫人始终认为弟弟殷流之的死与娘亲脱不了干系,故而积怨已深。
如今在宫中遇到这位方筠小姐,看到她英气逼人的眉眼和眸中的冷光,屿筝竟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然而就在她迟疑之间,却见方筠莞尔一笑,面上多了几丝妩媚:“想必你就是璃良媛的妹妹,屿筝吧……”
屿筝一怔,却不曾想方筠原与屿璃姐姐是有些交情的。可这么一来,她心里的担忧未免又多了几分。
见屿筝轻轻应了一声,方筠笑意更浓:“咱们姐妹,不必拘礼,唤我一声筠姐姐便好……”
一侧的穆心越丝毫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只十分欢喜地执了二人的手道:“我打小便希望有个姐姐,没想到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姐姐,真是太好了……”
穆心越伶俐快语倒也让屿筝和方筠各自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三人落座,浅谈笑语,倒也投缘。
却说林凛离开云秀宫,趁着夜色一路往太液池方向行去。琴月轩中,弦声泠泠,在林凛入内的时候,戛然而止。
“如何了……”屿璃起身,由青昙搀扶着,缓缓落座于榻上,接过青昙递来的手炉,懒懒问道。
林凛行了一礼,沉声道:“回璃良媛的话,筝姑娘已经入宫了……”
“嗯……”屿璃应了一声,当日屿筝踏进白府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会有今日,作为嫡女的屿筝,定是要入宫采选的。
而她白屿璃却只能自折身段,以花鸟使之途入宫,才能在白屿筝到来之前,先得到皇上的宠爱。天随人愿,她的确也做到了。前些日子进宫的蜀锦,除却送到玉慈宫中的以外,剩下的几匹皇上都赏给了她。
即便她依旧是良媛,可屿璃知道,进位分那是迟早的事。在这宫里,只有皇上的宠爱才是真真切切。
皇上的宠爱在,那就能拥有一切,皇上的宠爱若不在,便是死,也无葬身之地……
林凛看到璃良媛若有所思的模样,继而说道:“璃良媛吩咐的事已无差错,只是……筝姑娘入宫的时候,衣裳上沾满了血迹,倒让奴婢省去不少事……”
“血迹?”屿璃起身,面带惊讶地看向林凛,随即心念一动,复又缓缓倚回榻上:“也罢……既是省去了力气,想必这差事你定是办的滴水不漏。倒也不枉费本主千辛万苦寻来那裙襦才是……”
林凛见状,十分识趣地应道:“奴婢定不负璃良媛重托……”
“嗯……下去吧……”屿璃神色中高高在上,眼眸却紧紧盯着林凛,不肯放过她丝毫的情绪变化。然而林凛神色依旧恭敬,正欲退下,又听得璃良媛轻声说道:“依林姑姑的在宫里的资历,何必屈居于本主一个小小的良媛之下,如此这般,岂不委屈了你?”
但见林凛盈盈跪倒在地,连声道:“璃良媛折杀奴婢了……良媛恩宠不倦,是有福之人,怎会久居琴月轩中?奴婢只盼望着良媛宠冠六宫之时,能受娘娘提携……更何况,璃良媛说过要为奴婢一洗当年之恨,奴婢甘为牛马,供良媛驱使……”
“林姑姑果真识时务,你自是放心,本主定会守约……”屿璃的眸在烛火中闪耀着野心勃勃的光彩……
待林凛离去,屿璃命青昙推开东北方的轩窗,从这处轩窗看出去,遥遥便见麟德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主子……”青昙看向灯火掩映的麟德殿:“听闻三王爷征战归来,皇上在麟德殿设了宴,只怕今夜是不会来了……”
“我叫你备的东西可都妥帖了?”屿璃并不理会青昙的劝说,只淡淡问道。
青昙垂首:“主子放心,都备下了……”
“那便好……”屿璃轻应,唇边兀自飞散笑意,柔妩而娇媚……
麟德殿中,正北而座的皇上楚珩沐略带索轻舞的粉衣宫女们。身侧落座的皇后明落兰则一袭绛红鸾鸟朝凤绣服,望仙髻上紫金凤冠垂落金丝流苏,缀着圆润明珠轻晃,显得十分高贵端庄。
左侧座中赤红孔雀云缎裙,梳着流云髻,簪了翡翠梅英簪的女子正是前些日子才失了腹中胎儿的绮贵嫔,衣着虽是艳丽,可她的神色却因淡淡的悲伤多了几分冷清。
“三王爷到……”太监高喝一声,便见一袭锦蓝宫服的楚珩溪大步入内,恭敬施了一礼:“臣弟来迟,请皇兄赎罪……”
楚珩沐因得这位三弟的到来,方才打起了些精神,开然一笑:“起来吧,今日家宴,何须拘礼?”
“给皇嫂请安……”楚珩溪起身又朝着明落兰盈盈一礼,明落兰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笑。
不知为何,当楚珩溪移开目光的时候,明落兰的眉头轻皱,竟露出一丝悲凉之色来。只是那神色转瞬即逝,不留丝毫踪迹。
待楚珩溪落座,便见皇兄端起酒樽,朗声道:“昌周之战,三弟功不可没,这杯酒,朕敬你……”
“皇兄言重了……”楚珩溪急急起身:“身为臣子,定当为皇兄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曹厉将军和众将士的功劳,臣弟受之有愧……”
“好!”楚珩沐心怀舒畅,饮下一杯醇酿:“此次昌周大败,朕深感欣慰,已决意封你为忠亲王,朕惟愿三弟记得今日之语……”
此话一出,楚珩溪的神色变了几变,却还是沉着笑应:“臣弟必当谨遵今日之誓!”
绮贵嫔端起酒樽,以袖遮面,悄然